秋高气爽，到处都是一片金黄。
可是路过清远城和灰烬城外，景象就变得凄惨起来。
尽是流民。
燕不归提着长枪骑在马上，望着道路两旁密密麻麻围观却不敢靠近的战兢面孔，脸色难看至极。
他告老还乡却离京城不算太远，这也是圣旨快马加鞭仅用了一日就送到他手中的根本原因。
虽然已经听说了千夜皇朝兴兵来犯的消息，却没想到那李仲寅的手段竟然这般阴毒。
以数万流民涌入清远城和灰烬城，可不只是消耗城中粮草那么简单。
须知正是秋收时节，若是城内不肯为这些流民供应食物，少不得就会被他们抢收城外的良田。
真到了那个时候，两位城主便会进退两难。
出兵抢粮，只能激化矛盾。
当见死不救的消息传开之后，就等于失了民心。
可要是无动于衷，城中百姓又该怎么办？
很多人可都指望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维持生计，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一年到头辛苦而来的收成拱手让人？
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两位城主出兵不出兵的问题了，而是城内就会先发生一场暴动。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
抚玉国今年的雨水不错，再加上近半个月来的夜寒露重，粮食早早成熟。
若非已经抢收过了，恐怕还真会让李仲寅的奸计得逞。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燕不归唏嘘感慨一番，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了身侧年轻人。
薛明海。
悬鼓州世子。
霍神谕高徒。
虽说素未谋面，但是仅凭这两个身份，就足以让燕不归忌惮三分。
只是他有点想不明白。
风雷城战事离着悬鼓州千里之遥，这位年轻的世子殿下吃饱了撑的，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封地上，非要跑到这随时会要人命的战场来干什么？
薛明海似乎是看出了燕不归的疑惑，笑着说道：“燕老将军，其实撇开大丈夫当忠君卫国，悬鼓州看似距离战事很远，实则唇亡齿寒。”
“悬鼓州因为要镇守通往蛮族之地的边境，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本世子却不一样。”
“闲人一个罢了，正好师尊也要前往，我于公于私都该过来开开眼界。”
“至于我会不会只是单纯的凑热闹，等到大胜而归之后厚颜无耻的分一点战功，燕老将军大可放心。”
“我在悬鼓州的名声确实不好，但却不屑于这种卑鄙伎俩。”
“有言在先，燕老将军只需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武将，甚至更不成器一点，随随便便哪个营的兵甲都行。”
“但凡燕老将军有命，我自当身先士卒。”
见薛明海如此开诚布公，燕不归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顿时好转了不少。
诚如这位悬鼓州世子所言，他起初对薛明海确实有些成见。
当朝官宦子弟或许不学无术，但是对于如何捞取名声和功劳之事却极为熟稔。
如果薛明海这番话确实是在推心置腹，确实能算得上是其中另类。
至少没有一口一个本世子自居，这就让人感觉心里舒服。
燕不归爽朗道：“世子殿下且放心便是，若是真想上阵杀敌，少不了让你杀个痛快！”
薛明海对此只是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道：“敢问老将军，此次出兵胜算有几成？”
燕不归略微沉吟，坦然道：“暂时只有三成胜算。”
薛明海顿时一脸错愕。
三成？
他没听错吧？
要知道此次为了收复风雷城，朝廷可是下了血本。
不只前方扼守咽喉要道的五万步卒在枕戈待旦，还抽调了五万精锐骑兵来势汹汹。
总计十万兵马，而风雷城那边最多不过三万人马而已，自己这边已经占据了绝对的兵力优势。
虽说前不久玄甲军和幽冥军总计六万人马被杀了个落花流水惨败而归，但是以燕不归的老谋深算，显然不会轻易重蹈覆辙。
而且在薛明海看来，李仲寅固然骁勇善战，而且用兵如神，但是上一场大胜仗却多少有点侥幸的嫌疑。
若非那离州世子以苍鹰坠落使用符篆出其不意，封承恩便不会惨死当场。
幽冥军群龙无首，这才是战败的关键所在。
为了防止被那位离州世子故技重施，此次师尊霍神谕可是安排了十名快雪山庄的高手护卫在燕不归身侧。
除了其中六位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合道境界之外，剩余四位金刚境界的高手也只差了临门一脚而已。
没了这个隐患，单纯以兵力厮杀，李仲寅怎么可能是燕老将军的对手？
燕不归重重叹息一声，轻声道：“我告老还乡多年，军中威望虽然还在，却远逊当初。”
“尤其圣上这次强行重用我，更是惹得不少将领不满。”
“五万步卒和五万骑兵看似人多势众，却不是我的嫡系。”
“其中有不少，可都是对别人忠心耿耿。”
“我在战场上做不到如臂指使，如何胸有成竹？”
“而且我曾经和李仲寅数次交手，深知他不是省油的灯。”
“世子殿下，我既然与你一见如故，少不得就要提醒你两句。”
“李仲寅的兵圣之名，绝非徒有其表。”
“哪怕你稍微轻视他一点，说不定都是要吃大亏的。”
说到这里，燕不归有些自嘲。
这话听起来已经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思了。
再多说下去，万一传遍军中，少不了会引起一阵风言风语。
自家主帅都这般垂头丧气，这仗还打个屁啊！
“燕老将军不必妄自菲薄。”
薛明海笑了笑，说道：“就算离州有新的援兵而来，我相信李仲寅绝不是燕老将军的对手。”
“至于咱们这些东拼西凑而来的骑兵听不听话，燕老将军大可放心。”
“先不说大敌当前当同仇敌忾，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人人都懂，哪怕真有跳出来给燕老将军添堵的，不需要燕老将军动手，我直接出手了结他便是。”
薛明海这般杀伐果断，倒是让燕不归刮目相看。
千夜皇朝的离州世子固然已经名动天下。
可是咱们这位抚玉国的悬鼓州世子，似乎也不逊色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