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秘密就是——”
连楚怀寒和小九这两个深知谷九秉性的人都不由得探出了头，眼神迫切。
虽然这是一号，但他毕竟是最早穿越的。
没准真能整出什么大活呢？
却见唐倾辞欲言又止，翻动了一下书页，犹犹豫豫道：“谷九先生……到这里，这话本就结束了。”
“嗯。”
“后面……”
谷九咳嗽一声：“后面的，你暂时用不到，一段应该就够用了，对吧？”
“这才一个开头……”
“唐姑娘。”谷九正色道，“你要仔细思考。好好想想，这一个开头，能用来做什么？”
“……”
唐倾辞眼中闪过疑惑，不解，然后是恍悟。
“多谢谷九先生指教！我这就着手去办！”
她旋风般冲出了门。
留下楚怀寒和小九。楚怀寒凑过来问他：“所以后面是什么？你当年写了什么玩意？”
谷九呵呵一声：“这个嘛……你听我说……”
谷九翻了个身，背朝天花板，声音含糊不清。
听见他接下来的话语，楚怀寒和小九的表情渐渐惊讶，然后变得分外复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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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传遍江湖上下。
谷九所留的暗语……被解出来了一部分。
眼下，金陵城一处茶馆中，说书先生便在讲这《霸道剑仙爱上我》中的隐藏信息。
说到结尾，他一拍醒木，道：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这句话有如清水入油锅，周围猛地爆发出一阵喧闹：
“什么鬼？”
“这就完了？”
“下面呢？下面呢！！”
“断在这里？偏偏是最关键的地方！”
“全是屁话，那秘密到底是什么啊！！”
“急急急，我现在就要知道谷九当年到底留了什么暗语！”
说书先生举起醒木，哐哐砸在桌子上，发出巨大声响：
“诸位，冷静，冷静！不是我故意要停下，而是这话本的暗语部分……就到这里为止了。下一段在哪个话本、用什么方法加密、又是什么内容……如今，还无人解出来。”
“草！”有性急的骂骂咧咧，“不就是每一面的哪一列的那个字连起来读？这么简单都解不出来？”
“呸，我看你头脑才是这么简单。若这暗语如此轻易就被解出来，谷九至于这么神神秘秘的？至于十年都没人发现？我早就试验过了，其他话本诸如《楚香帅传奇》《神鹰侠侣》……按这个规律找出来的字根本毫无规律，杂乱无章。”
“慢着，有没有一种可能，谷九写完这话本便去世了，没能留下后文？”
“放屁，好好打听打听。据说《霸道剑仙爱上我》是他早期的作品！之后又写了不少话本，才在柳州去世的！”
激愤之下，有人将矛头指向说书先生：“你们熊猫阁不是说什么……什么很崇拜谷九吗？怎么连这种暗语都现在才解出来？”
“呵，这么多年，他们怕是早就解出来了，只是想将那秘密据为己有，为己所用，才不外传而已。”
“岂有此理！”
说书先生连忙道：“哎，哎！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若真的要隐瞒诸位大侠，我们又怎会当众将这暗语讲出来？又怎会放任谣言传播？实在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还有这回事。”
“谷九先生留下的话本与其他随笔数不胜数，浩如烟海，谁能想到一本质量不佳的话本里竟然藏着这样的事情？哎，诸位，若实在心急，不如自己去买些回去，细细钻研。”
这话说中了许多人的心坎，当下便起身离座，奔向各处书店，豪气地拿出身上大半积蓄购买话本。
整个书店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样的一幕，在金陵城各处上演。
那掌管着金陵大半黑色产业、手下有江湖最大情报机构的狐从南能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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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从南背着手，脸色阴沉。
他知道，江湖人最喜欢这种阴谋论。但凡稍微出现一些什么秘闻、财宝、情报的消息，他们都会像发现猎物的豺狼一般凑上来，把水搅浑。
他原本觉得，谷九这个死人真的是非常好用啊。
名气大，作品多，神秘度高，而且不会从坟里仰卧起坐来找他麻烦。
所以为了他的计划，狐从南毫不犹豫选择再次借用谷九名号，收买了方海道，散布所谓“暗语”的消息。
然而……
我就是编造一下假情报，谷九你特么竟然真的留了暗号啊？
你不会真知道什么吧？真在话本里留了什么吧？
万一有人先熊猫阁一步破译出来，发现那是对狐从南不利的秘密怎么办？
按常理来说，狐从南在谷九死后才崭露头角，谷九总不能算到死后的事，他本不应该为此事烦心。
奈何，他走到这一步，是背后有来自他人的支持。
这个“他人”，在江湖中资历老练，德高望重，渴望统一江湖，是那种话本结尾该出现的伪君子反派。
虽说在江湖上也算一手遮天，架不住干过太多垃圾事，没准哪次没处理干净，让谷九给抓到苗头，写在书里。
狐从南再次拿起手中话本。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江湖也是如此……”
这怎么看，都是在说狐从南那位打算统一江湖的大反派靠山。
虽然谷九可能是文人秉性发作随口提了一嘴，但耐不住狐从南心虚。
身正不怕影子歪，心怀鬼胎之人最怕计谋被拆穿，手上不干净的最怕过去的罪孽被提起。
于是，此刻，狐从南已经把破解谷九暗号这件事的优先级提高到第一位。
狐从南通过售卖谷九的话本赚得盆满钵满，将熊猫阁的茶馆开到天南海北，意味着谷九的话本也已经散布到了江湖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不先别人一步解密出暗号，狐从南与他身后那位白衣人，都有被动摇根基的风险。
想到这里，狐从南深吸一口气，眼中是难得的认真，挥手招来几个手下道：
“你们几人，必须尽快将谷九的暗语破解完成。”
狐从南手下是第一情报组织，对破解暗号、道上黑话等等都很熟悉，他了解不少组织的独特暗号，比方说通过部首筛选真正的信息，比如说运用文学手法将信息写成打油诗给人分析……这都是江湖上一些常见的加密手段。像谷九写下第一段这样每面特定的字连起来读的手法也有。
但……那是谷九。并非一般人。很难想象他会用一般的手段。
第一段是这个手法，下一段又是怎样的手法？
绝对很难破解。
要不然，怎么过了十年，秦净峰和萧生纨都没有破解出全部信息？
要从大段文字中依据某种特定的规律，解密出作者想要传达的暗号。
那规律本该无从知晓，但是……谷九的所有话本，他手里都有。比江湖上任何人手里都全，除了秦净峰和萧生纨。
人力，他也有。
解题方式不知道，他还不会从答案反推吗？
狐从南下令道：“试。把他所有的话本、随笔、文章统统分析一遍，我就不信解不出来！”
“……阁主……”
那几人面面相觑，满脸难色。
狐从南脸色一沉：“怎么，做不到？本阁主手下不养闲人。若解密不完……”
“阁主，谷九自称将信息藏在自己所写的话本里，可没说有多少、具体是哪一本。要想反推暗号的话，至少要把他所有作品通读。可是……”
“他的作品，实在太多了。”
“多？能有多少？他死的时候才二十多，就算一直在写书——”
手下搬来几摞话本，足有他半身高，而这些才是谷九作品的一部分。
狐从南蚌埠住了。原本的怒斥没能说完。
草，谷九这玩意是长了八只手还是怎么？
他怎么写出这么多东西的？！
“那也得读！”狐从南怒道，“把所有能动的人召集起来，城中守备也抽调出一部分来，此事至关重要，关乎大计，快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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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埋在熊猫阁中的线人传来情报。”再次来到谷九面前的唐倾辞难得如此激动，“熊猫阁——有一半的说书先生都被调走，去翻阅谷九先生留下的话本、资料、片段。负责其他部分的人手缩减了。”
“嗯。”
“因此，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可以不用那么小心，办事效率大大提高。”
“嗯嗯。”
“不过，之后我无法再在这间屋子里来去自如。毕竟您是闹得满城风雨的‘谷九’，如今却不再更新剑圣归来传、也不再外出，这与之前高调的行为完全相反，以狐从南多疑的性格不可能不会加派监视您的探子，所以我只得减少与您的来往。之后有什么要事，恐怕也得通过密信之类的方式交流。”
“嗯嗯嗯。”
“谷九先生，莫非这也在您的算计之内吗？”
“……”
谷九没有回答。
他从头到尾都没听唐倾辞说话，只是随意嗯两下应付。现在连应付都不想做了。
这落在唐倾辞眼中，自然是默认的意思。
她赞叹：“不愧是谷九先生！”
“……不过，如今我们也算是一边，当时您只说‘一段就够用了’，未曾将后续告知于我。不知您可否将全部暗号先告诉我们呢？我好确定，该怎样误导狐从南破解的方向。”
背对着她，谷九烦不胜烦地叹息一声。
“没必要。”
唐倾辞认真道：“虽不知先生所写的是何等天机，但熊猫阁人才辈出，若真提前解密出暗号，或许反而对我们不利。”
“唉……”谷九瘫倒，四肢无力地垂下来，仿佛某种节肢动物。
他已经不想再挣扎了。整个人宛如一条死鱼。小九默默站在角落，以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他。
唐倾辞追问道：“后面的暗语，在哪一本话本里？”
谷九说：“没有。”
唐倾辞：？！
谷九眼神放空，想起了当年，幽幽道：“或者说，暗号，本来就只有那一段。”
后面他懒得编了。
既要写暗号，又要编进书里，还得兼顾剧情流畅。
其他人或许可以，但谷九做不到。
到后面他恨不得自己化身触手怪，日更十万字，哪里有余裕去考虑什么暗号。
为了量，只能舍弃质。
最后自暴自弃，直接把想写的埋进地底。
结果过了十年，也没用上。
唐倾辞的眼神难以置信，如同当初听闻此言的楚怀寒、小九一般。
谷九默默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没办法啦，他就是这么个废物。
要打要骂请随便。
不过唐姑娘你神通广大，想必自己编一套暗号应该很容易。
如果不会写打油诗，我有个才子朋友（指八号）可以帮衬一二。
这些辩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唐倾辞倒吸一口气，钦佩道：“……原来如此！！”
“不愧是谷九先生！”
“？”
“狐从南必定无功而返，因为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暗号。而解释权在我们手上——有秦、萧两位大侠背书，江湖会更偏信我们。”
“这暗号内容，完全可以朝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编造！而且，谷九先生手上正有一本正在连载的书……”
“《剑圣归来传》！”
在连载期间，渐渐将暗语编入剑圣归来传，同时以大量无用文本分散狐从南的精力，等他露出破绽，便在全江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金陵之时将其阴谋捅破，谷九揭露身份，顺理成章将熊猫阁接手。
这就是谷九先生的计划吗！
竟能布局长达十年！
“谷九先生。”唐倾辞难掩心中震撼，盈盈一拜，道，“小女子只是略读些诗书，便以为自己有些谋略。可今日一见，才知什么是真正的神算鬼谋。”
“……？”
“我这就将此事告知其他几位。”唐倾辞快步走向院子，出门前，最后朝着谷九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放心，我必不辜负谷九先生所托！”
谷九先生沉默了。
谷九先生什么都不知道。
谷九先生只好说：
“那你加油。”
唐倾辞风风火火远去。
听完全部对话的小九默默从角落上前，俯视着谷九。
谷九心虚地将脸埋得更深。
小九难得露出几乎是傻眼的表情，道：
“我还以为你终于能暴露自己是个废物的事实了，可是……一号，你……你是不是真从系统商城买了什么扰乱认知的能力？”
“我记得系统前些天还给我推销过，十万印象分一套的‘迪化套装’。说实话，你是不是买了那玩意？”
谷九看天看地，沉默一会。
“大概吧。”他说，“一定是那个神算鬼谋的谷九先生帮我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