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墨书心神安定，渐渐理顺了一切：“我想明白了。柳语棠为什么要去偷证物，那发簪又是怎么回事。”
叶鹤眠放在桌上的，正是那支引发了无数风波的发簪。从宋云深手中拿来。顾舒崖今天表情复杂，眼神游移，正是因为得知了对方为这证物都做了什么。
他心里百感交集，到底想了什么，暂且不表。陆墨书此刻站在房间中央，眉飞色舞，显得十分自信。
几人齐齐望向他，包括叶鹤眠。
死士道：“你继承陆墨书的记忆了？”
“重要的都记住了。”陆墨书道，“让我给你们理一理。”
“首先，柳语棠是千机的弟子。因为易容技术精湛，被皇贵妃，也就是前魔教圣女记住。之后抓来当工具人。皇后觉得她还有用，就暂且留了一命，不过肯定是用了类似蛊虫、下毒之类的手段，让柳语棠无法脱离掌控。”
陆墨书滔滔不绝，神思从未如此清明：“在这之后柳语棠与陆墨书一块到了京城——他俩相爱应该是在易容前的事。柳语棠肯定想要逃离，因为她知道皇后和贵妃迟早要取她的性命。”
“但是自己走投无路，毕竟皇后和贵妃的手段肯定不简单。就算要逃，也还有陆墨书，可能被对方当做威胁的筹码。”
“此外陆墨书什么都不清楚，只当她是江湖人，一心想着入朝为官造福百姓。无论怎么说，柳语棠都只能留在京城。就算要丢下陆墨书逃走……她做不到，也没有能力。”
“之后玉牒案。那案子的详情你们都知道了。原主查到后面，调查出了一份名单，应该是和玉牒案的真正幕后黑手有关。但是如果交上去，肯定又要死不少人。同时，这个时候的柳语棠应该已经被皇后要求交出易容的方法了。”
“我猜她应该尽力周旋，想要避免死亡，但最后还是无路可走。于是在死前，她做了两件事。”
“第一，去偷走了证物，闹得刑部和六扇门一起追捕，留下了不少很难抹去的人证和物证。”
“第二，刻意地留下了能证明自己身份、证明陆墨书身份的证物。比如这支发簪。她留下的肯定不止一件，只是大部分应该都已经毁掉了。”
说到这里，陆墨书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死士催促：“讲啊，怎么不讲了？”
“你们一声不吭，都不捧场吗？”
“……我靠你和一号学的这臭毛病吧？快讲！”死士勃然大怒，深深认定七号绝对没有受到陆墨书的任何影响。
“切。”陆墨书不满地冷哼一声，才说明柳语棠行为的动机。
“柳语棠这么做，是为了陆墨书。”
“首先——皇后肯定没想到她会去偷证物。玉牒案对于皇后、对于皇贵妃来说，处理得这么狠毒一是因为心虚，二是因为要震慑朝野上下。”
“不过本来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如果弄出玉牒案的凶手真知道她们杀了裴昭的事，肯定不会只弄个玉牒。我猜这事背后应该没什么更深的内幕。”
“而且，这玉牒案，多半也是查不到皇后和贵妃身上的。但是柳语棠偷走证据，在那么多人面前露了踪迹，就不一样了。要查玉牒案、就必须要查柳语棠，要查柳语棠，可不就顺藤摸瓜能查到易容的事，再查到皇后贵妃的行动了么？”
“所以玉牒案才草草结束。所以现在才会对这个案子这么讳莫如深。柳语棠知道陆墨书不希望更多人死，才这样行事。”
“此外，也是为了保护他。她留下的那些证据很多都非常隐蔽，但不至于彻底查不到。皇后发现了其中几件，就把陆墨书叫过去试探。按照她的手段，陆墨书作为柳语棠的夫君，很可能也要被灭口。”
“但是出了这件事之后，陆墨书要是轻易死掉，会引来有心之人对玉牒案的追查。毕竟他名气那么大，又经手了这个案子。比如李云青，就绝对不会罢休，肯定要追查到底。查的人越多，她的秘密越容易暴露。”
“所以在确认陆墨书什么也不知道之后，皇后才留了他一命。而这些证据，也被一点一点找出来销毁，时间应该是花了两三年，毕竟柳语棠肯定是深思熟虑过后的，而且第二年又发生了叛乱，所以这事进展有点缓慢。”
陆墨书拿起发簪：“这可能是唯一侥幸留下来的证物了。”
“按理说，做到这个地步，玉牒案应该会就此尘封，不被人提起。”
“但是！”陆墨书语调激昂，“但是陆墨书从此就惦记上玉牒案了！他虽然不知道柳语棠曾经为假裴昭易过容，但是自己妻子为这个事死了，肯定要追查到底！而且也是为了玉牒案枉死的那些人！”
“所以他找到了令仪？”
“对。虽然具体是怎么找到的，我没什么印象。”陆墨书摸摸下巴，“这里他应该已经查出了不少东西，虽然行动隐蔽，令仪被隐藏得很好，但还是留下了痕迹。皇后肯定不能放任他调查，一定会想办法灭口，让他死得悄无声息。”
“所以，陆墨书选择给李云青送了一封绝笔信，然后自杀。”
“这样一来——”顾舒崖恍然大悟。
“这样一来，很多人都会注意到他的死、都会注意到玉牒案，皇后能杀柳语棠、能杀陆墨书，甚至能诛灭他们的九族，但是天下人能杀干净吗？”陆墨书猛地一拍手，“完美的计划！真有勇气！”
“……”房间一时沉默。
既是因为震撼于这对夫妻直到生命的尽头，都在为对方着想，震撼于陆墨书的觉悟，也是……
“但话说回来，这个计划失败了。”楚怀寒道。“因为你。”
陆墨书立刻怒目而视：“我当时又不知道！我只知道按部就班地上班工作讨好上司！我又不能立刻继承记忆，给自己再捅一刀吧？而且他是他，我是我，我好不容易转生到个好的身份，难道要因为他再死一次？”
“说得对。”死士道。“可以理解，人之常情嘛。”
陆墨书舒坦了：“哼。”
“你也因为自己的行为逃过一劫。”顾舒崖道。“可能就是因为‘陆墨书’变得这么……皇后才没真下手除掉你。”
“歪打正着啊。”裴长卿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