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家三花境天仙的表现。
别说徐忘忧,哪怕是在场本地修炼者也没想到。
在这块土地的修炼者,无一不是当年与域外生灵对抗,死战到底也不愿意投降的血脉,见此情形,自是心生厌恶。
不等徐忘忧开口。
那姬家三花境天仙,形体崩碎。
他能清晰感觉肉身与魂魄正在承受切割的剧烈痛楚,眼神中瞳孔颤动,后悔不已。
“啊……”
那为首的本土修炼者代表,他冷冷一笑:
“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外面人族居然变成这一副模样,竟将生死看得如此之重?”
徐忘忧愣了愣:
“难道当年的人族,无惧生死吗?”
那本土修炼者代表笑道:
“那是自然。”
“我们与异域强族,洪荒巨兽,妖魔诡怪争斗,何时屈服过?”
他指了指远处的大岳:
“当年共工为何不用法器,斩断不周山,而是用头。”
“因为唯有如此,才能表达他断掉天庭战士们的后路,绝非贪生怕死。”
“而是要为人族留下生命火种,保住我们最后这一块自留地。”
“将所有罪责皆揽到自己身上。”
徐忘忧闻言,心中恍然。
他一直很费解,说是共工为了争夺帝位,打不过,最后头撞不周山。
这种行为,无疑是懦夫之举,根本不符合祖巫的所作所为。
如今听到这个版本的,至少更符合自己的认知。
在场华夏天庭众仙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开口求饶了。
徐忘忧感受到体内那定法源种,以自身阴阳道力,五行道力,不朽道力,斩道之力为根基。
如今又汲取了死气,哀气,怒气。
肉眼可见。
那定法源种已然冒出芽头,落于自己的法坛之上。
它可将一切对徐忘忧的攻伐,汲取绝大部分,炼化得越多,其抗性越强。
如当日荧惑道火,不惜一切代价,引爆自身想要将其破灭。
面对的还是修为没有完全恢复的定法灵尊,结果还失败了。
被称为灵族防护能力最强的盾,是有道理的。
这些气中。
蕴藏着巫修人族那无比纯粹的意志,威力巨大。
见自己被如此围观,他传音给鲲鹏虚影:
“若是到最后关头,他们会不会对我出手,此地之人,似乎也极为觊觎共工祖巫之造化。”
鲲鹏虚影沉默片刻,做出回应:
“北冥各大宗门,绝大部分,乃是当年于天庭战死的血脉后裔。”
“于此地祖祖辈辈,看守共工。”
“这九阶封印,既是用来镇压共工,同时也是一道门槛。”
“若这些宗门弟子,登上天岳,共工必须无条件指点,赐予造化。”
“八阶之前,他们是不会向你出手的,但踏上第九阶就不好说了。”
徐忘忧心头陡然一沉:
“所以当年庄子是有条件踏入九阶?但碍于种种原因,没有选择踏出那一步?”
鲲鹏虚影迟疑了少许,道: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除此之外,也有他自己的想法。”
“还有一件事,当年黄帝曾登上天岳,与共工有过交谈,你身上所修炼的手段,看得出来有黄帝的气息。”
徐忘忧心头陡然一震,不再多问。
他收敛心神,只是看着第四道台阶,长叹道:
“这共工,着实可恨。”
“居然害死那么多镇守天庭的战士。
他知道,在场这些修炼者,无一不是英烈之后。
众人对于徐忘忧的言语,只是听着,无人接话。
下一刻。
徐忘忧并未休整太久,而是踏出第四步。
那山字巫篆封印纹路,光芒大放。
于这一刹那。
他回头望去,果不其然。
是数不清的无头战士,他们静静站在那里,望着徐忘忧的背影。
无形的重量压下,让他感觉肩头好似压着上万重担。
徐忘忧周身再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放眼望去。
一道道山上,站着一名名女子,她们错落在山上,遥望天穹。
思念化为缕缕情丝,渴望着丈夫,或是儿子归来。
人的思念。
可穿越时空,岁月。
仅仅只在刹那,徐忘忧身上就被磅礴的思念所缠绕。
他本能的挣扎。
可这思念所化的情丝,却将其纠缠得越来越紧,强如荧惑道火都无法将其焚毁。
每一道封印的情绪,皆是采集当年人族众生的情志,融入封印中,无比真实。
若是共工,见到当年那么多战死的儿郎,妻子老母,该做何感想。
“会不会因为共工太强。”
“如果他想要冲破封印,应是无人能挡。”
“只得用这种方法,去限制他的力量。”
思考间。
徐忘忧没有丝毫的犹豫,放出那带着无边战意的怒气。
冲出的刹那。
让许多站在山上,昂扬天庭的女子,母亲一个个眼神带着惊喜之色,看向徐忘忧。
这一刻。
那原本缠绕在其身上的思念情丝松动了,被定法源种汲取炼化。
他们仿佛能从这无边战意的怒气中,感应到亲人的气息。
徐忘忧将这些怒气,衍化出那一尊尊无头战士的身影。
于此刻。
源源不断的思气迅速松懈,被源种所吞噬。
“什么,第四阶,竟也只是用了半天?”
“此子未免也太过逆天了。”
众人眼睁睁看着徐忘忧将这些思念之气,全部炼入体内。
“如此庞大的思念,对心绪的冲击极大,他是怎么能承受得住?”
“你们感觉到了吗?这孩子与逍遥宗的手段不一样。”
“不错,这种手段与当年那一位很像。”
“黄帝轩辕!他就是在踏上九阶时,完善自己所开创的功法。”
“这小子,并非庄子的后人,极有可能是黄帝。”
“逍遥宗,那个谁?庄天正,你来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你逍遥宗的?”
一名中年男子,姗姗来迟,当他看到徐忘忧后,眼神瞳孔收缩,亢奋不已:
“这孩子,是乾行跟素韫的孩子。”
“这眉眼与素韫太像了,他身型,气质跟老徐头很接近。”
“我当年将玉符给了素韫作为嫁妆,本以为逍遥宗传承不下去了。”
“不曾想,不曾想啊。”
“居然落到这小子的手里,我逍遥宗终于有希望发扬光大了。”
庄天正一脸美滋滋,颇为自豪道:
“哈哈,这是我外孙啊。”
一时间,在场不少修炼宗门,骂骂咧咧:
“他娘的,你可真该死。”
“就是,你这破天赋,还能有如此血脉强横的外孙?”
“怕不是托了对方家族血脉的福气吧?”
“不行,不行,以后你逍遥宗要跟我们换物资,必须涨三倍。”
庄天正当日进入鲲鹏空间后,差点被大椿林得虫兽给活撕了。
幸好有鲲鹏护持,带着他到北冥,从那以后他便与逍遥宗几位前辈,日夜苦修,直至天仙境。
这么多年来。
他没少被嘲讽,一直不登天岳。
如今大外孙可是给自己长脸了。
就在他打算与徐忘忧说话,谁料,下一刻。
炼化完思气的大外孙,又是一步,踏上第五阶。
在场众多老一辈人,震惊不已:
“这小子也太勇了。”
“没有丝毫停歇,踏入第五阶。”
“……”
一道峭字巫篆封印光芒大盛。
连过四关
徐忘忧回头看。
无数失去儿子,丈夫的女人望着自己的背后。
这一刻。
他终于明白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
这的确是对共工的镇压。
死,哀,怒,思,每一阶的封印,都在诛心。
每踏出一步,他们会在背后看着自己。
想起庄子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夜梦骷髅。
大概意思是说,他在一次出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露宿荒野。
结果看到一尊骷髅,便对其进行五问。
先生是贪生失理而死?
或遇上了亡国之战,遭受到刀斧的砍杀?
或惹下灾祸,担心给父母、妻儿子女留下耻辱,羞愧而死?
或你遭受寒冷与饥饿的灾祸而死?
或享尽天年而死?
问完,庄子便枕着骷髅头睡着了。
在梦中,骷髅出现了,问他。
“你这是以活人的角度,问死去之人,你想听听死人对活人的看法吗?”
庄子求之不得。
骷髅说:
“死后上没有国君统治,下没有官吏管辖,无须四季劳作,于天地间遨游,纵使人间称王的快乐,也无法比拟。”
庄子则是问道:
“那如果将你在乎之人,全部复活,你愿意活着吗?”
骷髅感叹道:
“我怎么能抛弃这种快乐,再次经历人世劳苦?”
徐忘忧想起这个故事,对比死去的人,活着的人更为艰难。
尤其是背负过去活着,如同自己背负着他们目光前行。
如果共工能跨出这一步,他兴许能有极大的突破,对于外人来说,这不算什么。
可对共工而言。
则是极难跨越的坎。
庄子妻死,鼓盆而歌,既是冲淡心中哀伤。
也是为她死后之乐,而祝贺。
他的生死观,已超脱世俗眼光。
一念之间。
周遭场景再度出现变化。
于群山峭壁之上。
是数不尽的人族,他们登上峭壁,只希望自己能看到天庭一角。
放眼望去。
这场战争,如同绞肉机般,将天庭战士卷入其中。
他们尸首分离,血流成河。
身为被保护的人,他们心中散发着惊恐之意,犹如潮水蔓延开来。
徐忘忧置身其中。
便被这惊恐之潮裹挟了。
如惊涛骇浪,根本不能自已。
他只是引出定法源种的思念,那是一名名女人,立于惊恐的潮头之上。
她们目光坚定,看着自己的丈夫,儿子奋勇厮杀。
如此场景,让那些原本惊恐的百姓,眼神中竟诞生出一股勇气。
于外界。
没有人知道徐忘忧经历了什么。
只感觉那一股让人双腿发软的恐气如海潮。
于天穹中翻涌,冲击在徐忘忧身上,将其淹没。
强如那些华夏天庭的众仙,明明不是他们站在台阶上,可是双腿却止不住的发软,身体忍不住的颤栗。
没有丝毫的来由,这股恐气,正在泻耗着他们的部分力量。
可是徐忘忧却岿然不动,昂首挺胸。
立于石阶之上。
身体更犹如一道旋涡,不停吞噬着恐气,将其炼入体内。
这一幕,看得原本神色担忧的庄天正,嘴角笑意再也压不住了:
“不愧是我的好外孙啊,看着吧,从此以后,我逍遥宗要崛起了。”
各大宗门的修炼者,不置可否:
“你这小子别高兴得太早,等他能登上天岳你再说话吧。”
“不过此子,确实太逆天了。”
“这种炼化速度,只怕无需半天。”
“这种登天岳的速度,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
徐忘忧参透了。
此地封印,除了是对共工内心的拷问。
也是对在场这些天庭之后,先祖当年所经历之事的记载。
自己参透其中道理,走起来就越发顺畅。
第六阶,为忧。
第七阶,为绝。
第八阶,为生。
从第一阶到第八阶,徐忘忧前后只耗费了五天的时间。
如此之快的速度,对于在场众多修炼者而言,感觉如同做梦。
不过,他们很快就醒悟过来。
以徐忘忧对于此地封印的领悟,那若想要放出共工,岂不是易如反掌?
此地于漫长岁月以来,为各大宗门老祖突破极限的关隘。
一旦被徐忘忧破除,对于他们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不等他们开口,徐忘忧则是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第八阶上。
第九阶,是什么,他不知道。
前面所用,为《黄帝内经》的情绪克制法,加上自己对于此间封印的理解。
在八气滋养下。
定法源种,或者说道种。
如今不仅生根发芽,同时还长出色彩斑斓的鲜叶来,他感受着定法道种给自己带来的提升,与蜕变。
经此一役。
他感觉踏入第九阶,极有可能触摸到自己突破到天仙境的关键。
徐忘忧明显察觉到,这上古之地,不少强大的修炼者都在看着自己。
他们眼神复杂且矛盾,似乎希望自己登上最后一阶,但又不希望,徐忘忧主动开口:
“最后这一阶,我并无太大把握。”
“诸位怎么看?自古以来,可有谁踏上第九阶的记录,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看能否从中借鉴一二?”
这时,一名老者按在庄天正的肩膀上:
“没想到,外界人间还能出你这等绝顶天赋。”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你若踏上去,绝不可放出共工,更不教其如何打破封印的手段。”
“他是你的外公,庄天正。”
“若共工冲破封印,他必死。”
“这么做,也许有些卑劣,但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
“若共工出世,北冥各大宗门将尸骨无存,年轻人,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
沉浸在突破中的徐忘忧,心头一沉。
看向那名为庄天正的存在,见其容貌果然与母亲庄素韫有五六分神似。
体内血脉与他有本能的亲近,更是能确定这一点。
庄天正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早知道就不要得意忘形了,他直接选择引爆自身:
“小子,你想做什么事情就做,不要因此束手束脚,外公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
徐忘忧没想到这位不曾谋面的外公,竟如此决绝,他连忙站起,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