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温婉一笑，并未点破胤禛的心思，只柔声道：“那臣妾陪皇上走走。”
胤禛欣然应允，两人并肩走出正殿。深秋的碎玉轩，落叶飘零，满地金黄。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最后轻轻落在胤禛的肩头。
甄嬛伸手，轻柔地为他拂去落叶，动作自然而亲昵。胤禛的目光却始终游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皇上在看什么？”甄嬛明知故问。
胤禛顿了顿，终于还是问出了口：“浣碧呢？今日怎没见着她？”
甄嬛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悦，语气平静：“想是浣碧在忙着什么吧。”
胤禛点点头，心中却越发烦躁。他来碎玉轩，本就是为了见浣碧，可甄嬛却似乎故意避而不谈，这让他有些不快。
他漫不经心地踱着步子，目光扫过院中的每一个角落，却始终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胤禛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红墙黄瓦，最终落在院落一角。
那里，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埋首于洗衣盆中，衣袖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在秋日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是浣碧。
她正用力地搓洗着衣物，似乎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发泄在这上面。胤禛心中一动，竟鬼使神差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甄嬛见他步伐坚定，心中暗叫不好，却也只能跟上。
“浣碧。”胤禛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寂静的院落中显得格外清晰。
浣碧猛地抬头，看到胤禛和甄嬛站在不远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迅速起身行礼：“奴婢参见皇上，参见莞贵人。”
“不必多礼。”胤禛的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衣袖上，眉心微蹙。
“怎么自己洗衣服？送去浣衣局就好，何须你亲自动手？”
浣碧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奴婢闲来无事，便想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力所能及？朕看你分明是受了委屈，不敢声张。”
浣碧的身子微微一颤，却依旧没有开口。一旁的甄嬛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皇上，浣碧只是习惯了伺候嫔妾，并非受了委屈。”
“哦？是吗？”胤禛似笑非笑地看了甄嬛一眼，语气意味深长。
“朕怎么觉得，嬛嬛似乎并不希望朕与浣碧多接触？”
甄嬛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皇上说笑了，嫔妾怎会有如此想法？只是浣碧性子单纯，怕冲撞了皇上。”
“单纯？”胤禛的目光再次回到浣碧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朕倒觉得，她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甄嬛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精心维持的优雅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缝。浣碧则依旧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让人难以捉摸。
“皇上谬赞了。”浣碧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奴婢愚钝，怎能当得起皇上如此夸奖。”
胤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浣碧，这女子看似柔弱顺从，实则眼神中藏着一股不屈的韧劲，反而让他感到一丝新鲜。
“抬起头来，看着朕。”
浣碧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目光却躲闪着不敢直视胤禛。那双清澈的眸子中，此刻却充满了不安和惶恐，如同受惊的小鹿般惹人怜爱。
胤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你怕朕？”
浣碧连忙摇头，声音细若蚊蝇：“奴婢不敢。”
“不敢？朕怎么觉得你浑身都在颤抖？”
浣碧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颊也泛起了一抹红晕，这并非羞涩，而是紧张和害怕。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一旁的甄嬛见状，心中妒火中烧，却不得不强压下怒火，再次开口：“皇上，天色已晚，不如回去歇息吧。”
胤禛的指尖轻轻划过袍袖，他缓缓转过身，直视甄嬛，眉宇间的平静几乎让人一瞬间错觉这不过是大梦一场。
但紧接着，那深藏于凤眸中的隐怒破茧而出，直逼得甄嬛顿觉背脊发凉，心底竟生出几分寒意。
“嬛嬛啊。”
胤禛的脸色冷了下来，他细细打量着甄嬛，他微微勾唇，但每个字却咬得格外清晰：“朕自以为你懂些与旁人不同的道理，可现下看来……你竟似所有人一般。嬛嬛怎的如此急？是怕朕多瞧她一眼，便会扰了你的心？”
甄嬛心中一个激灵，面上却依然挂着温柔得体的笑容：“皇上何必如此说，嫔妾不过是关心浣碧罢了，怕她言行多有不妥，惹皇上不快。”
“哦？”胤禛意味深长地看了甄嬛一眼，随后略带漫不经心地转过头，重新将视线落在浣碧身上。
“你听到了吗？你的主子如此‘关心’你，说不定以后，都不必你亲自做这些粗活了。”
浣碧偷偷攥紧了手指，深吸一口气，柔声回道：“奴婢多谢皇上体恤，也多谢主子慈爱。”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乍看之下是感激，却含着隐隐的不满与倔强，仿佛在诉说着自己在甄嬛身边的委屈。
即使嗓音轻软，却如一滴水坠入静谧的湖面，荡起了微不可察的痕迹。
胤禛果然听出了这语气中的微妙，他的眼神倏然温柔了几分，似云霁天开。他走上前，低头注视着浣碧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经风霜浸染却依然清澈的眸子让他心底涌起几分复杂的怜惜。
胤禛指尖轻叩着桌面，一下一下，仿佛敲在甄嬛心上。“养心殿缺个奉茶的宫女，朕瞧着浣碧倒也机灵，不如就让她过去伺候吧。”
甄嬛强忍着心中的波澜，脸上维持着细枝末节的笑意，柔声道：“皇上若真是觉得养心殿缺人，不如从内务府调一位品行端方、伶俐乖巧的宫女去伺候，何必贸然从嫔妾这里带走人？浣碧自小跟了嫔妾，虽然偶有差错，却也是熟手。若是换了别人，少不得打乱嫔妾身边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