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被放在了书案上，浑身笼罩在黑暗里的男子正低着头在禀报什么，突然常禁眉梢一挑，却没有打断男子的话。
“此事你们稍加留意，不用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今天先到这里吧。”
男子恭敬抱拳，他的身形逐渐与角落的阴影融为了一体。
常禁此刻才轻抬指尖，书房大门缓缓敞开，“进来吧。”
林岚探头探脑地出现在了门前，“奇怪啊，刚刚明明里边还有个人的。”
常禁在书案后一手撑着脑袋，笑问：“你知道？”
暗卫最擅长隐匿行踪，就算是南溪也未必能够觉察他们的存在，常禁眯起了眼眸，看着林岚悚然一惊，强行扭转了话题，“我明早出城跟个朋友见一面，你……”
常禁淡淡拒绝，“明早朝会，我抽不开身，你带着秦凡去吧。”
林岚难得遇到常禁拒绝他的时候，微微有些失望，江水城之事他未必有办法，但常禁见多识广说不准能看出点什么。
“你口中的朋友是早晨在王城闹事的那个？”常禁忽而问道。
林岚小小尴尬了一下，迄今为止，他的故人似乎不是为玄宫效力就是在北辰王城闹事，没一个让常禁省心，而且琴心还跟着江水城这个大麻烦，莫情有自己的选择，红烛则未必还想见他，一个个的，都没法拐回北辰给自己搭个伴。
“明天我会好好跟他说的，保证没有下次！”林岚弯着眼眸赔着笑。
常禁轻轻应了一一声，不太在意，“过两日我要出个远门，你和我一起去，还是去见你那位朋友？”
“远门？”林岚重复道。
“你可以明天见完人后再告诉我，”常禁没有回答这个远门有多远，微微笑道，“另外，莫情走了，玄宫急召，我也阻拦不得。”
林岚的脑海里蓦然闪过了今早听到的谣言。
“对了，你知道……”
“嗯？”常禁见林岚突然没了后文疑惑出声，随后他眼中的青年身形微微晃了一下，那双眼眸似乎就要阖上，却又在强迫自己睁开
林岚似乎看到书案后的常禁起了身，似乎看到摞得快把常禁淹没的奏折文案纷纷坠落在地，他似乎听到耳畔有什么声音，但他分辨不清，最终化作单一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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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找他了？”
昏暗的地下室内，琴心盘坐在一个男子身前，江水城笑了笑，随即笑出了声。
“正好，我想杀他，你想救他，我们就比比谁动作更快吧！”
琴心看着江水城，摇了摇头，“想救他的可不止我，我们二比一，你杀不了他，上次在张镇你不就没能下手吗？”
“你为什么认定了我不是江水城？”江水城笑道，他的笑容干净温暖，“人，是会改变的。”
琴心勾了下嘴角，“所以我让他来见见你，看他怎么认为。”
江水城的笑容微微收敛，漆黑的眼底晦暗难测，他坐回黑暗，身上传来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
“我也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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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庭内，分明来往的人不曾减少，可却是从未有过的一片死寂，寒香殿的院中，秦凡更是跪在床前，大气都不敢喘。
如此已有数个时辰，秦凡跪得双腿都快失去了知觉，可他看着坐在床榻边的黑袍身影，哪怕这双腿要废在这里也丝毫不敢动弹。
“如果我的命令已经不管用了的话，能接替你的大有人在。”
淡漠冰冷的声音从上方落下，秦凡连忙伏低了身子，“属下不敢！”
常禁确实让他听林岚的吩咐行事，但常禁也让他随时汇报林岚的情况，若非林岚恳求，秦凡又怎敢欺君罔上。
“下去吧。”
天君在上，可算是放过了他的两条腿，秦凡咬牙起身，抖着腿行完一礼才颤颤巍巍地离开。
天杀的张小白，出事了兜不住底都要他一个人扛着，下次说什么也不听他恳求了，张小白不会要他的命，但天君会啊！
……
常禁揭开纱布，看着已经裸露在外的白骨，根本无法想象林岚就是一直拖着这样的身体随他奔波，跟他插科打诨装疯卖傻。
两人刚见面时林岚虽然混得惨但好歹有个人样，如今的身体只剩下一层苍白的皮包裹着骨骼，不知是不是医药古籍上记载了什么增强气息的方法，如果不是他在书房突然晕了过去，常禁恐怕依然不会发现。
林岚这一觉睡得很是餍足，他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眼眸，不想一醒来就是常禁那张冷俊到冰点以下的脸……
“我……睡了多久了？”林岚打了个寒颤，扯着被子往上拉了拉。
看常禁这神色，说他昏迷了三年林岚都能相信！
“昨天中午在我书房晕过去的，现在辰时。”常禁冷着脸道。
这不还没一天嘛！
林岚忽然愣了一下，“你该不会一直守着吧，朝会呢？”
“我让南溪把人解散了。”常禁嗓音淡淡道。
林岚呆滞了一下，起身坐在床头，苦笑道：“本来我住在百花庭就够惹人闲话的了，我还不想当祸国妖妃，你现在就去看看，人还在，朝会继续，人要是走了明早继续。”
“你要出城了？”常禁按住就要下床的林岚，眸色晦暗，手上用力，“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吗？”
林岚对自己的情况再清楚不过，很早以前他就知道禁法傀儡代价日益沉重不适合再用，杀田栎时他用了一次，勉强恢复过来，然而啮血兔的巢穴之外，他当真姬湘的面又动用了一次。
因为代价而溃烂的血肉几乎再没恢复，即便秦凡为他找来了珍贵丹药，也只能让伤口愈合，缺损的血肉似乎怎么都长不回来。
林岚面对常禁的问话，点着下巴迟疑道：“弱柳扶风，俊美无铸？”
常禁：“……”
“好了，一点小伤不打紧，我还与人有约……”
常禁手下用力，按得林岚有点疼，他注视着林岚因痛楚细微蹙起的眉心，似乎烫到手一般又立刻松了开来，“你管这叫小伤？”
林岚无奈，一骨碌从常禁袖袍下钻了过去，“是是是，一点大伤不打紧，我就是去看个情况不找人干架！”
在林岚身后，常禁嘴唇颤抖，被气得不轻，他张口似乎要喊住人，却又在最后关头泄了气，什么都没能够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