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阳立于石台中央，脚下的阵纹亮起的瞬间，世界轰然颠覆。
他置身于一片无尽的血色荒原。
天穹是凝固的血块，大地是干涸的血土，就连呼吸间的空气，都带着铁锈般的浓重血腥。
一股粘稠如水银的杀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要将他的骨骼寸寸碾碎。
广场上，所有弟子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哪怕隔着阵法，那股刺骨的杀伐之气也让他们遍体生寒。
“杀剑阵……开启了。”
“这股威压，化神境之下，心神当场就要崩溃！”
“他能撑多久？”一个弟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十息？我赌他连五息都撑不过，就会被那杀意冲垮道心！”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血色世界的正中央，一滩蠕动的血液缓缓升起，凝聚成型。
那是一个身披漆黑甲胄的剑客，面容被阴影笼罩，唯有一双眼眶，燃烧着两团幽幽的血色鬼火。
他手中握着一柄仿佛由鲜血浇筑而成的长剑。
化神初期的恐怖气息，毫无保留地席卷开来！
剑灵抬起了头。
那空洞的眼眶，精准地锁定了沐阳。
下一瞬，它消失在原地。
咻！
一道血线撕裂了空间，剑尖直指沐阳的咽喉，快到极致，只留下一道凄厉的破空声。
沐阳瞳孔骤缩，妖皇之力加持下，本能地侧身拧腰，扶摇剑如一道月光斜向上撩起。
叮！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两剑相撞的刹那，一股足以碾碎山岳的巨力沿着剑身疯狂涌来。
沐阳闷哼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十多丈，右臂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虎口已然崩裂，渗出丝丝血迹。
“好强的力量……”
他甩了甩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腕，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根本不是化神初期，而是被这无边杀意加持后，无限逼近化神中期的怪物！
剑灵没有给他任何喘息之机，再次化作一道血色残影扑来。
剑招愈发狠厉，愈发刁钻。
劈、刺、撩、斩，每一剑都毫无花哨，只为夺命而来。
沐阳被彻底压制，只能在狂风暴雨般的剑光中狼狈闪躲。
每一次格挡，都震得他气血翻涌，灵力护盾上泛起道道涟漪，濒临破碎。
广场上的弟子们看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他要输了。”
“境界差距太大了，根本没法打。”
“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就连云奕的眉头都已紧紧锁起。
“这小子……要到极限了吗？”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沐阳即将落败的刹那。
阵中，一直后退的沐阳，突然在一次格挡后，借力向后一踏，双脚死死钉在了血色大地上，不再后退一步！
他握紧扶摇剑，任凭臂骨在巨力下呻吟，体内被压抑的灵力却开始以一种决绝的方式逆流而上。
“杀意！它的力量来自杀意！”龙羽的声音在他识海中炸响，“别被它迷惑了，破它的杀意，就等于断了它的力量来源！”
“以杀……止杀！”
沐阳眼中血丝攀爬，一抹疯狂的战意彻底点燃。
他不再防守，反而向前踏出一步，主动迎向那致命的剑光。
“吼！”
一声无声的咆哮在他神魂中炸开，沉寂已久的冥骸煞气，如苏醒的远古凶兽，轰然自体内喷薄而出！
扶摇剑的剑身，瞬间被一层流动的黑金光焰所覆盖。
叮叮叮叮叮！
密集的碰撞声连成一片，火星如暴雨般在两人之间炸开。
在冥骸煞气的加持下，沐阳的剑不再被动格挡，而是充满了侵略性，剑锋越来越快，剑势越来越沉。
他身上的杀气带着一股吞噬万物的霸道魔意，竟开始反过来压制、侵蚀剑灵的血腥杀意！
广场上的弟子们彻底看傻了。
“那是什么力量？他身上的气息……变了！”
“是魔气！不对，这股气息比魔气更纯粹，更霸道！”
云奕的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第一次浮现出难以置信的骇然。
“这是……被净化过的煞魂之力？这怎么可能！”
阵中，被压制的剑灵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挑衅，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它的身体猛然一分为三，化作三道轨迹各异的血色剑光，从上、左、右三个方向，封死了沐阳所有退路，同时刺来！
这是必杀一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沐阳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松开了剑。
双手在胸前猛然一合。
轰隆！
他背后的空间开始扭曲，一尊半边慈悲金身、半边狰狞魔躯的巨大法相，破开血色天幕，悍然降临！
法相与沐阳动作完全同步，那巨大的佛魔之手亦在胸前合十。
刹那间，一股融合了神圣与不祥的黑金之力，如潮水般轰然爆发，瞬间将三道势不可挡的血色剑光笼罩其中。
沐阳双唇轻启，吐出一个冰冷的字节。
“镇！”
话音落下的瞬间，三道血剑上的滔天杀气，仿佛被扼住了咽喉，瞬间被镇压、净化、消弭于无形。
下一刻，三道剑光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光点，消散殆尽。
血色世界如潮水般退去。
石台上，只剩下沐阳一人，静静伫立。
“第三阵……通过。”
云奕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震撼。
广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如同看到了神迹，大脑一片空白。
“赢……赢了？”
“合体境初期……正面击溃了化神剑灵？”
“我不是在做梦吧……这是真的？”
沐阳从石台上一步步走下，脸色微微泛白，刚才那一战，几乎抽空了他七成的灵力与心神。
云奕跃至他身前，目光复杂地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良久，他才吐出四个字：“你，很不错。”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夸奖。
沐阳抱拳，气息略显不稳：“多谢云长老。”
“跟我来，”云奕的语气变得郑重，“宗主，要见你。”
两人再次来到那座古朴的主殿。
老者依旧坐在主位，只是这一次，他脸上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
“不错，当真不错。”
他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沐阳面前，眼中满是欣赏。
“你通过了考验。现在，老夫问你，你可愿，做我的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
沐阳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恭敬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多谢宗主厚爱。但在拜师之前，晚辈有一事相求。”
老者眉头一挑，饶有兴致：“说。”
“晚辈想知道，此界……可有离开之法？”
话音落下，老者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了。
大殿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你还在想着离开？”
“晚辈在外界有未了的因果，有必须回去的理由。”沐阳的语气无比坚定。
老者沉默了许久，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言的复杂。
他缓缓摇头。
“没有。”
“此界自诞生之日起，便是一座无形的囚笼，从未有人能凭外力离开。”
老者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着什么。
“除非……”
沐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急声问道：“除非什么？”
老者盯着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一块万钧巨石，狠狠砸在沐阳的心头。
“渡…劫…飞…升！”
沐阳闻言，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一盆冰水彻底浇灭。
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渡劫飞升？那对他而言太过遥远，更何况，飞升之后的世界，也绝不是他想回的家。
老者看着他瞬间灰败的脸色，叹了口气。
“此方界域的空间壁垒，坚不可摧，即便是老夫，也无法撼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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