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过了几天。
酝酿多时的风暴终于化作倾盆雷霆。天庭正式对西天佛国宣战,诏令传遍三十三重天。措辞严厉,历数西天背信弃义、悍然袭杀天庭使团等“罄竹难书”之罪,言必称“佛性泯灭”、“魔行昭彰”,要求西天无条件投降,接受天庭惩治,否则“天兵到处,玉石俱焚”。
声势确实浩大。除了必须驻守各处虚空裂缝、防止虚空生物趁虚而入的边防军,以及维持天庭最基本运转和防卫的少数留守部队外,天庭能动用的天兵天将、各路神仙,几乎都被动员起来。
一时间,南天门外汇聚的战舰、云舸、天马骑兵、各路仙神遁光,遮天蔽日,肃杀之气冲散了常年缭绕的祥云仙霭。战鼓声、号角声、将领呼喝整队的声音,响彻云霄。
杨戬被玉帝正式任命为“讨逆大元帅”,总领前线一切军务。这在意料之中,也符合“众望所归”。鹰派的核心力量几乎倾巢而出,随着杨戬开赴前线——这是攫取战功、巩固地位、并实际掌控这场战争走向的绝佳机会。
当然,天庭内部不能完全空虚。一部分鹰派人员被刻意留下,表面上是“协助玉帝稳定后方”、“协调后勤调度”,实际上谁都明白,这是杨戬安插的眼睛和钉子,既要监视留守的鸽派和其他势力有无异动,也要等待时机,看看能否在战争期间,进一步削弱鸽派在内政和剩余军权上的影响力。
我也在被留下的名单里。
当杨戬在出征前的最后一次核心会议上宣布留守人员安排时,我立刻站出来,脸上堆满“赤诚”和“急切”,躬身请战:“真君!属下虽修为未复,但一颗向真君效死、向西天复仇之心,天地可鉴!恳请真君准我随军出征,哪怕为一小卒,冲锋在前,亦在所不辞!属下实在不愿留守后方,坐视真君与诸位同袍在前线浴血!”
我演得很投入,语气恳切,眼神“灼灼”,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殿内不少即将出征的将领看了,有的面露赞许,觉得我虽然是个投靠的,但还挺有血性;有的则不以为然,觉得我实力不济,去了也是累赘。
杨戬端坐在上,目光平静地看了我片刻,然后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一种“体恤”和“委以重任”的意味:“李安如,你的忠心,本尊知晓。你的仇恨,本尊亦明了。但正因如此,你才更需留下。”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声音提高了一些:“天庭乃根本之地,虽大军出征,亦不可不防。西天阴险狡诈,难保不会另有诡计,或勾结内应,扰乱后方。李安如,你心思缜密,熟知西天部分手段,且与西天仇深似海,绝不会与之妥协。留守天庭,协助曹司礼等人稳定局面,监察异动,此任之重,不亚于前线厮杀。你,可明白?”
瞧瞧,这话说得多漂亮。既抬高了留守的意义,安抚了我的“请战之心”,又暗示我“与西天仇深似海”所以可靠,顺便还把我和曹司礼那些文官绑在一起,互相制衡。
我脸上立刻浮现出“恍然”、“感动”又略带“遗憾”的复杂表情,再次深深一躬,声音带着些“哽咽”:“真君……思虑周全,属下……明白了!属下定当恪尽职守,守好后路,绝不负真君重托!恭祝真君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杨戬满意地点点头。我退回原位,低下头,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留守?正合我意。去了前线,反而要时刻在杨戬眼皮底下演戏,束手束脚。留在天庭,空间可就大多了。
我的目光悄悄扫过殿内。还有一个颇为扎眼的身影,同样没有出现在出征名单里——哪吒。
他抱着胳膊,靠在一根柱子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激昂议论、分配任务。他没有像往日那样主动请缨,争当先锋,甚至当杨戬的目光扫过他时,他也只是微微垂了下眼,没有表示。杨戬也没有点他的名。
是因为前几天府邸里的不愉快,被杨戬有意冷落?还是哪吒自己心灰意冷,或者憋着股气,不愿再为杨戬卖命?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留下了。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大军开拔那日,场面恢弘。我站在送行的仙官队列中,看着杨戬一身金甲,登上帅舰,意气风发。旌旗猎猎,战舰如林,缓缓驶出南天门,没入远方翻腾的云海与虚空乱流之中。留守的人们神色各异,有的羡慕,有的松口气,有的则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哪吒没有来送行。据说一直待在府里。
很好。
大军出发后的第二天一早,我处理完真君神殿留守处那点象征性的公务——其实就是点个卯,听曹司礼等人唠叨些无关痛痒的后勤协调问题,便溜溜达达,又朝着哪吒府邸的方向走去。
熟门熟路。绕过正门,翻墙入院。府邸里比前几天更冷清了,仆役似乎也少了些,透着一股子人去楼空的寂寥。主厅方向,依旧灯火通明,酒气……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我整理了一下表情,换上三分关切、三分惭愧、外加四分“我就是脸皮厚”的混合神态,推开了虚掩的厅门。
果然,场景重现。凌乱的酒坛,空了的,半满的。哪吒还是坐在那张虎皮大椅上,衣着随意,头发更乱了,眼里的血丝没消,反而添了些疲惫的阴影。他手里拎着个酒壶,正对着墙上的“战”字发呆。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看到是我,眼神里连最初的诧异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烦躁和厌恶。
“怎么又是你?”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宿醉未醒的腔调,“李安如,你他妈是属狗皮膏药的?粘上就甩不掉了是吧?”
哎呦,开口就骂,看来心情比上次还差。我心中暗笑,脸上却摆出无辜又诚恳的样子,顺手带上门。
“三太子恕罪。”我拱拱手,自来熟地走到老位置坐下,桌上正好有个空杯,我拿过来,又很自然地去拿旁边一坛未开封的酒。“属下这不是……担心三太子嘛。真君与大军已奔赴前线,天庭一下子空落落的,属下想着三太子或许……咳,或许需要人陪着说说话,解解闷。属下别的不行,当个‘酒搭子’,还算称职。”
“称你妈个头!”哪吒骂了一句,抓起桌上的一个空酒碟子就想砸过来,手扬到一半,大概是觉得砸我这种人浪费东西,又悻悻放下,改为狠狠瞪我:“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看见你就倒胃口!赶紧滚!”
“三太子火气别这么大嘛。”我拍开泥封,给自己满上,又很“贴心”地把他面前快空了的酒杯也续上。“喝酒伤身,更伤肝火。属下虽然不才,但也知道,有些事憋在心里,越憋越难受。说出来,骂出来,哪怕对着个不待见的人,也比一个人闷着强,您说是不是?”
我举起杯,朝他示意了一下,然后自己先干为敬。酒还是那么烈,烧得喉咙疼,但我面不改色。
哪吒盯着我,眼神像刀子,半晌,他抓起我刚给他满上的酒杯,一仰脖子灌了下去,重重把杯子顿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少他妈在这儿跟我装知心人!”他喘了口气,眼神凶狠,“李安如,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不就是想来看我笑话?看我被真君撇下,看我跟个丧家之犬似的在这儿喝闷酒?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老子就算心里再不痛快,也轮不到你这个阴险小人来看热闹!”
“三太子这可就冤枉属下了。”我立刻喊冤,表情那叫一个委屈,“属下对三太子,只有敬佩,哪有半分看笑话的心思?三太子威名赫赫,战功卓着,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次留守,定然是真君另有深意,或许是考虑到三太子前几日心神损耗,需要静养,又或许是另有更重要的后方重任要托付给三太子呢!”
我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他的反应。当我提到“真君另有深意”时,他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露出一抹极其讽刺的冷笑。提到“心神损耗”,他眼神更冷。说到“更重要后方重任”,他干脆嗤笑出声,抓起酒壶又灌了一口。
“重任?屁的重任!”他抹了把嘴角的酒渍,语气满是自嘲和怨愤,“老子现在就是个多余的!碍眼的!他杨戬带着他的心腹们去前线捞战功,建功立业了,把我扔在这儿,跟你们这些……哼!”他瞥了我一眼,没把后半句骂出来,但意思很明显。
“三太子千万别这么想!”我立刻换上“忧心忡忡”、“苦口婆心”的表情,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真君对三太子的倚重,那是天庭上下都看在眼里的!这次让三太子留守,说不定……咳,说不定是真君的一片苦心啊!”
“苦心?”哪吒斜眼看我,像看一个天大的笑话,“什么苦心?你说说看。”
我清了清嗓子,摆出“虽然你可能不爱听但我必须说”的架势:“三太子请想,前线战事,刀剑无眼,凶险万分。真君身为主帅,固然要亲临险境,但他肯定也不愿看到三太子您这样的大将,去冒不必要的风险啊!留您在后方,看似闲职,实则是保全!是爱护!这说明在真君心里,三太子的安危,比一时的战功更重要!”
我这话说得,自己都快吐了。但脸上还得绷着,眼神还得真挚。
哪吒听完,沉默了几秒,然后“哈”地一声笑了出来,笑声干涩,充满讽刺。
“保全?爱护?”他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冰,“李安如,你他妈是真能扯啊。他要是真爱护我,会把我那些老兄弟像宰畜生一样处理掉?会因为我问了那么几句,就晾着我,出征都不带我?这叫爱护?这叫他妈的忌惮!是嫌我不够听话了!是怕我带着怨气去前线,给他惹麻烦!”
哎呦,上道了!心里门儿清啊!我心中给他点了个赞,面上却露出“惊慌”和“不赞同”的表情。
“三太子!慎言啊!”我左右看看,虽然知道这府里现在没啥人,还是做足了姿态,“真君他……他做事,或许方法……直接了些,但初衷肯定是为了大局,为了我们整个……嗯,团体的利益。有时候为了集体的安全,牺牲少数,也是没办法的事。真君肩上的担子重,压力大,我们做下属的,得多体谅才是。”
我这话,简直是标准的“绿茶”劝和模板:他都是为你好,他也很不容易,你要懂事,要体谅。字字句句都在把哪吒往更火大的路上推。
果然,哪吒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握着酒壶的手指捏得发白。
“体谅?我体谅他个屁!”他低吼道,声音因为压抑而有些扭曲,“他的大局?他的团体?李安如,我告诉你,今天他能为了他的‘大局’,眼睛不眨地牺牲掉我十五个忠心耿耿的兄弟,明天他就能为了他的‘大局’,牺牲掉你,牺牲掉曹司礼,牺牲掉任何人!在他眼里,我们这些人,都他妈是他棋盘上的棋子!有用的留着,没用的,或者可能碍事的,随时可以丢掉!”
他越说越激动,眼睛里的红血丝更密了:“你以为你现在有点用,他就真拿你当自己人了?做梦吧你!等你没用了,或者哪天碍着他眼了,你的下场,不会比我那些兄弟好到哪儿去!说不定更惨!”
我适时地露出“惶恐”、“不安”、“欲言又止”的表情,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忧虑”的叹息。
“三太子……话也不能这么说。真君他……或许……唉。”我摇摇头,一副“我也很为难,不知该如何劝你”的样子,又给他把酒满上,“喝酒,喝酒。有些事,想多了伤神。总之,三太子还是要保重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背后,还有那么多信任您、跟随您的部将、亲族呢。就算……就算真有什么万一,我想真君看在往日情分和……和这些势力的份上,总会……总会有所顾忌的吧?”
我这话,看似在安慰他“你背后有势力,杨戬不敢把你怎么样”,实则是在他本就敏感的神经上,又插了一刀——提醒他,他和他背后的势力,在杨戬的“大局”和“棋盘”上,同样是可以被权衡、可以被“顾忌”或者“不顾忌”的筹码。
哪吒的脸色彻底阴沉如水,他没再说话,只是抓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猛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但那紧握的拳头和周身散发出的冰冷压抑的气息,清楚地表明,我那些“绿茶”言论,已经像毒藤一样,缠绕进他心里,开始汲取愤怒和猜忌的养分,缓缓生长。
我又陪他坐了一会儿,喝了几杯,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这次哪吒连“滚”字都懒得说了,只是挥了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
走出哪吒府邸,夜风清爽。我揉了揉脸颊,感觉刚才那副“忧国忧民”、“苦口婆心”的嘴脸摆得有点僵。啧,当“绿茶”也是个技术活,挺累的。
不过,效果显着。
又过了几天。天庭的气氛因为大军出征,显得有些外松内紧。留守的鸽派官员们似乎松了口气,但又不敢完全放松,毕竟还有我们这些鹰派的“眼睛”在。日常事务照旧,但关于前线的零星消息开始偶尔传回,真假难辨,有的说初战告捷,有的说遭遇西天顽强抵抗,进展缓慢。
我依旧每天点卯,听曹司礼他们扯皮,然后……找机会就往哪吒那儿溜。
这次去,我换了身稍微利落点的衣服,手里还提了一坛从天庭市集上淘换来的、据说味道更醇厚些的仙酿(当然,价钱不菲,反正现在俸禄和杨戬的“赏赐”够花)。翻墙入院,轻车熟路。
厅里的景象……嗯,一如既往。酒气,凌乱,哪吒在喝酒。他似乎有点习惯我这个不速之客了,看到我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连骂都懒得骂了,嘴角撇了撇,算是打过招呼。
“三太子,今日气色看着比前两日好些了。”我笑着打招呼,把带来的酒坛放在桌上,“属下弄了坛不错的酒,特来与三太子分享。”
哪吒没说话,目光落在那酒坛上,鼻翼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嗅到了不一样的酒香。他也没客气,伸手就把那坛酒捞了过去,拍开泥封,闻了闻,然后直接对着坛口灌了一大口。
“还行。”他抹了把嘴,评价道,总算给了点正面反馈。
我心中暗笑,有门儿。自己拿出杯子,也倒上他这“还行”的酒,尝了一口,确实比之前他那些军中烈酒柔和醇香些。
“三太子喜欢就好。”我笑眯眯地说,开始进入今天的“绿茶”主题。“这几日,留守天庭,看着曹司礼他们忙忙碌碌,处理各方事务,倒也颇有些感触。”
哪吒斜睨我一眼,没接话,等着我下文。
我叹了口气,摆出“推心置腹”分析局势的姿态:“说实在的,三太子,咱们这次,看似风光,大权在握,主导战事。但仔细想想,根基……还是不如鸽派深厚啊。”
“哦?”哪吒眉毛挑了挑,似乎来了点兴趣,“怎么说?”
“您看啊,”我掰着手指头,开始“分析”,“玉帝陛下,虽然这些年威权不如以往,但毕竟是三界共主,名分大义在手。太白金星、普化天尊、青华大帝这些鸽派核心,虽然太白重伤,普化转向强硬,但他们经营多年,门生故旧遍布天庭各部,尤其是在文官系统、后勤调度、还有部分并非真君直接掌控的戍卫部队里,影响力根深蒂固。”
我顿了顿,观察哪吒的反应。他喝酒的动作慢了些,眼神若有所思。
“反观咱们,”我继续道,语气带上一点“忧心”,“真君自然是擎天巨柱,战功赫赫,威震三界。三太子您,还有雷部、斗部诸位同僚,也都是能征惯战的骁将。但说到底,咱们的势力,更多集中在军事领域,而且是真君直接掌控的这一部分。一旦离开了真君的帅旗和刀锋……嗯,就像现在,真君在前线,咱们留在后方,说话做事,是不是就得……多掂量掂量曹司礼他们的脸色?”
我这话,半真半假。鹰派在军事上的优势确实明显,但政治根基相对薄弱也是事实。我刻意夸大鸽派的残留势力,贬低鹰派在后方的影响力,就是为了进一步动摇哪吒对鹰派前景的信心,同时暗示——留在杨戬这条“船”上,未必就比鸽派那边更安全、更有前途。
哪吒沉默地喝着酒,眼神变幻不定。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想杨戬的冷酷,在想自己被边缘化的处境,在想自己那些枉死的兄弟,现在又被我暗示鹰派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外部还有鸽派虎视眈眈……
“鸽派……”他喃喃了一句,语气复杂。
我立刻接上,继续我的“绿茶”表演:“是啊,鸽派。虽说他们之前有些……优柔寡断,过于保守。但不得不说,他们行事,大多讲究个规矩,讲究个情面。像真君这次……这么……果决彻底的手段,在鸽派那边,恐怕是很难想象的。他们对下属,对同僚,哪怕意见不合,表面上总还留几分余地。就像玉帝对真君,纵然有忌惮,不也还是委以重任了吗?”
我这话,简直是高级黑。表面夸鸽派讲规矩、留余地、重情面,实则对比杨戬的冷酷无情;表面说玉帝对杨戬“委以重任”,实则暗示玉帝的“包容”和杨戬的“跋扈”。总之,就是在哪吒心里,把鸽派塑造成一个虽然有点窝囊但至少“安全”、“讲道理”的选项,把杨戬和鹰派塑造成一个虽然强势但“危险”、“无情”的集团。
哪吒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他猛地灌了几口酒,忽然冷笑一声:“李安如,你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什么?劝我投靠鸽派?去抱玉帝的大腿?”
我立刻露出“惊恐”和“被冤枉”的表情,连连摆手:“三太子误会了!属下绝无此意!属下只是……只是就事论事,分析一下眼下天庭的局势。属下当然是希望真君一派能够团结一心,共克时艰!只有内部铁板一块,才能对外立于不败之地啊!属下说这些,正是希望三太子能暂时放下心中芥蒂,以大局为重,与真君……重归于好才是!”
看,我这“绿茶”段位多高。明明在拼命离间,嘴上却喊着“团结”;明明在暗示鸽派更好,却劝他“以大局为重”跟杨戬和好。这种言行不一的矛盾,反而更能刺激哪吒,让他觉得我虚伪,进而更加反感杨戬那套“大局”说辞,同时潜意识里又会对我描述的“鸽派”产生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比和好奇。
哪吒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眼神锐利,仿佛想把我这副虚伪的皮囊剥开。最终,他只是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再理我,继续喝他的闷酒。
但我知道,我的话,他又听进去了。那些关于鸽派势力、行事风格的描述,就像一颗种子,落在他因为对杨戬失望而变得有些荒芜的心田里。现在可能还没发芽,但只要时机合适……
我又坐了一会儿,陪他喝了半坛酒,说了些无关痛痒的闲话,然后再次告辞。
走出府门,夜风拂面。我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保持“真诚”表情而有些发酸的脸颊。
唉,这“绿茶”当得,真够累的。每一句话都得在脑子里转三圈,既要达到目的,又不能说得太明显;既要煽风点火,又要披着“为你好”的外衣。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这副嘴脸,真是够欠揍,够……贱兮兮的。
不过,为了计划,这点“牺牲”算什么?
哪吒这块坚冰,已经被我凿开了一道不小的裂缝。接下来,就是等待,或者……再添一把柴。
我抬头看了看天庭那永远不明不暗、星光稀疏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觉得有点恶寒的、属于“资深绿茶”的、意味深长的浅笑。
好戏,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