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宓——!”
眼见甄姬口中鲜血狂涌,如一朵娇艳却脆弱的红梅在雪地中骤然凋零,身躯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司马懿那万年如冰封般坚不可摧的冷静面具,瞬间碎裂成无数冰碴。
他惊呼出声,那声音中满溢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慌乱,仿佛一只被困在绝境中的野兽,发出绝望的嘶吼。
他如离弦之箭般一个箭步冲上前,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那刺目的血渍,动作轻柔却又迅速地将甄姬那瘫软无力的身躯稳稳扶起。
他凝视着甄姬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那原本红润的唇边此刻刺目地染着鲜红,宛如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后的残花。
司马懿只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却有力的大手狠狠攥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几乎要停止运转。
“阿宓!阿宓!醒醒!看着我!”
他轻拍着甄姬的脸颊,那声音因极度的紧张而变得沙哑不堪,仿佛被砂纸磨过一般。
他试图用这急切的声音唤醒她,然而甄姬只是紧闭着双眼,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
他不敢再有丝毫的耽搁,立刻将甄姬打横抱起,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她是一件无比珍贵的易碎品。
他疾步走向床榻,每一步都带着焦急与担忧,仿佛脚下踏着的是滚烫的炭火。
到了床榻边,他极其轻柔地将她平放在床上,然后拉过锦被,仔细地为她盖好,仿佛这样就能为她抵御世间所有的寒冷与伤害。
做完这一切,他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与焦急,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黑夜,直抵他心中的目标。
“砰——!”
他一脚狠狠地踹开了房门,那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中如同惊雷般格外刺耳,仿佛要将这沉睡的黑暗撕裂。
他几乎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闪电,径直冲向蔡文姬的房间,那速度之快,让人只觉眼前一花,便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文姬!蔡文姬!开门!快开门!”
司马懿用力拍打着蔡文姬的房门,那声音急促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都凝固了,每一秒的等待都让他心急如焚,早已顾不得什么礼数与仪态。
房间内,蔡文姬正沉浸在美梦中,那梦境如同一个五彩斑斓的泡泡,将她包裹其中。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粗暴打扰,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戳破了这个美好的泡泡。
她十分不满地嘟囔着,揉着惺忪的睡眼,那声音带着浓浓的起床气,仿佛一只被吵醒的小猫咪在撒娇。
“谁呀……大半夜的……吵死啦……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然而,当她迷迷糊糊地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司马懿,而且他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毫不掩饰的惊慌与急迫时,她所有的睡意和不满瞬间如同轻烟般烟消云散。
她惊愕地睁大了那双碧绿的眼眸,那眼眸如同清澈的湖水,此刻却满是震惊与疑惑。
发间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叮铃声,仿佛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奏响一曲紧张的乐章。
“仲达哥哥?!”
蔡文姬惊讶地喊道。
“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别问了!快!阿宓出事了!”
司马懿一把抓住蔡文姬纤细的手腕,那力道之大让蔡文姬微微吃痛,但他此刻已顾不得这些,仿佛抓住的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吐血了!昏迷不醒!”
“什么?!甄姬姐姐?!”
蔡文姬闻言,脸色骤变,那原本慵懒的神情瞬间被专业和凝重所取代,仿佛一位即将出征的战士,披上了坚硬的铠甲。
“快带我去!”
她也顾不上衣衫不整,随手抓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袍胡乱地套上,甚至来不及穿好鞋子,赤着一双白皙如玉的裸足,就被司马懿几乎是拖着,急匆匆地赶回了甄姬所在的房间。
那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中回荡,仿佛是命运的鼓点,催促着他们与时间赛跑。
一进房间,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那味道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了蔡文姬的心。
她眉头紧锁,快步走到床前。当她看到床上甄姬那毫无血色的脸和嘴角残留的血迹时,心猛地一沉,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尽的深渊。
“让我看看!”
她立刻坐到床边,伸出三根手指,如同三根精准的探针,搭在甄姬纤细的腕脉上。
碧绿的眼眸微微闭上,神情专注无比,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已与她无关,她正置身于一个只有她和甄姬的世界中,用心去感受那微弱的脉搏跳动。
司马懿紧握双拳,屏息凝神地站在一旁,目光死死地盯着蔡文姬的表情,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中翻涌着焦虑、担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如此无力,仿佛自己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遭受痛苦,却无法为她分担一丝一毫。
片刻之后,蔡文姬缓缓睁开了眼睛,脸色凝重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怎么样?”
司马懿立刻上前一步,声音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急火攻心,悲恸过度,导致气血逆乱,伤及心脉。”
蔡文姬语速飞快,那声音沉稳而专业,带着与她平日天真形象不符的成熟与果断。
“而且之前似乎就心力交瘁,这次是彻底爆发了。必须立刻用药稳住心脉,疏导郁结之气!”
她站起身,对司马懿快速吩咐道。
“仲达哥哥,你在这里守着甄姬姐姐,注意她的呼吸,有任何变化立刻叫我!我马上去调药!”
说完,她如同一阵绿色的旋风,赤足飞奔回自己的医疗室。
里面很快传来一阵翻箱倒柜、捣药研磨的急促声响,那声音仿佛是生命的乐章,在为甄姬的康复奏响希望的旋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蔡文姬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草药气的深褐色药汁快步走了回来。
那药汁如同一个神秘的魔法药水,承载着拯救甄姬的希望。
她小心翼翼地将药碗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和司马懿一起,轻轻将依旧昏迷的甄姬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那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甄姬姐姐……甄姬姐姐?醒一醒,喝药了……”
蔡文姬用极其轻柔的声音在甄姬耳边呼唤着,那声音如同春风拂过花朵,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或许是听到了呼唤,或许是药气刺激,甄姬的长睫微微颤动了几下,如同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呻吟。
“来,慢慢喝下去。”
蔡文姬见状,连忙用小勺舀起温热的药汁,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喂到甄姬苍白的唇边。
那动作专注而耐心,仿佛在完成一件无比神圣的使命。
司马懿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帮忙,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只能僵硬地停在半空,目光须臾不离甄姬的脸。
那目光中满是担忧与心疼,仿佛只要他多看一眼,甄姬就能快点好起来。
药汁很苦,甄姬在无意识中微微蹙起了眉,那眉头如同两座小小的山峰,诉说着她的痛苦。
但在蔡文姬耐心的引导和司马懿焦灼的注视下,她还是缓缓地、一口一口地将整碗药都咽了下去。
那每一口药汁,都仿佛是生命的甘露,滋润着她干涸的身体。
喂完药,蔡文姬仔细地用丝帕擦去甄姬唇边的药渍,再次为她把了把脉。
那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船长,在检查自己的船只是否安然无恙。
良久,她紧绷的小脸才稍稍放松了一些,轻轻吁出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是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脉象……稍微平稳一些了。”
她看向一旁几乎石化了的司马懿,安慰道。
“药力开始发挥作用了,护住了心脉,郁结的气血也疏通了一些。但甄姬姐姐这次损耗太大,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而且……绝不能再受如此巨大的情绪刺激了。”
听到蔡文姬的话,司马懿一直紧绷的身体才仿佛骤然松懈下来,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床柱。
他看着床上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脸色也略微恢复了一丝血色的甄姬,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心痛,那心痛如同刀割一般,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有后怕,仿佛自己刚刚从一场可怕的噩梦中醒来;也有浓浓的、化不开的怜惜,那怜惜如同温暖的阳光,包裹着甄姬,希望能为她驱散所有的痛苦。
“辛苦了,文姬。”
他声音沙哑地对蔡文姬说道,那语气中是真诚的感激,仿佛蔡文姬是他生命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甄姬康复的道路。
蔡文姬摇了摇头,凝视着床榻上沉睡的甄姬,再瞥向地面那支仍浸于血泊、蛇眼闪烁着妖冶红芒的赤笛,她碧绿的眼眸中掠过一抹困惑与忧虑,却终是未发一言,只柔声道。
“我再去备些安神之药,愿甄姬姐姐安眠。”
蔡文姬仔细地将注意事项一一叮嘱完毕,目光中满是担忧,又深情地凝视了一眼床上气息微弱的甄姬,以及地上那支透着诡异气息的赤红笛子。
她这才一步三回首,缓缓离开了房间,轻轻将门带上,把静谧的空间留给了这对苦命之人。
房间内再次被寂静笼罩,只剩下甄姬那如丝般微弱的呼吸声,与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愁。
司马懿缓缓地在床沿坐下,目光如炬,紧紧锁在甄姬那张失去了往日光彩、显得格外憔悴的绝美脸庞上。
他的心,仿佛被浸入了冰冷的深渊,又像是被烈火无情地灼烧,一种难以名状的痛楚与心疼交织在一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仿佛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轻轻握住了甄姬那露在锦被之外、依旧透着丝丝凉意的手。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春风拂过湖面,轻柔地抚过她那光滑如玉的手背,试图传递给她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他的另一只手,也情不自禁地抬起,用指背极其温柔地、一遍遍地拂过甄姬那略显苍白的脸颊,仿佛在描摹着她精致的五官轮廓,想要将她的模样深深镌刻在心间。
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湛蓝色眼眸,此刻却盈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与怜惜,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感都倾注于她。
就在这时,甄姬那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如同蝴蝶振翅,缓缓睁开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
只是,那往昔如寒星般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却盛满了疲惫与虚弱,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懊悔与自责,仿佛是一片深邃的海洋,让人无法窥探其底。
她的目光与司马懿心疼的眼神交汇在一起,嘴唇微微翕动,那温婉的声音因为虚弱而细若游丝,带着令人心碎的哽咽。
“少爷……对、对不起……我……”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未能达成所愿的无力感和深深的歉疚。
“我……没能让您……见到夫人……还……还搞成了这样……添了这么多麻烦……”
看着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道歉,司马懿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疼痛难忍。
他不等她把话说完,便伸出食指,轻轻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按在了她那苍白干涩的唇瓣上,阻止了她后续的自责。
“嘘……”
他低沉的声音沙哑而柔和,仿佛是一阵温暖的春风,吹散了甄姬心中的阴霾。
“别说了,阿宓。”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那双湛蓝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只有深不见底的心疼与怜惜。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他的语气沉重而坚定。
“是我不该……让你吹奏那支笛子,让你如此耗费心神,以至于……”
他顿了顿,没有说出那个让他后怕的结果。他松开按住她嘴唇的手,转而起身,走到那支依旧躺在血泊边缘的赤笛旁。
他沉默地注视了那泛着幽光的蛇眼片刻,然后弯腰,将其轻轻拾起,仿佛是在拾起一段珍贵的记忆。
他走回床边,没有将笛子收回自己怀中,而是郑重地、轻轻地将这支名为“梦魇蜕生”的赤红色蛇笛,放回了甄姬那只无力摊开的手掌里,并帮助她微微合拢手指,让她能紧紧握住它。
他的这个举动含义深远,他知道,这支笛子对甄姬而言,不仅仅是母亲的遗物,更是连接着那份短暂重逢温暖的纽带。
他希望能借此,给予她一些慰藉,仿佛将母亲那未能给予自己、却或许能通过这支笛子传递给她的守护之意,一并交付于她。
做完这一切,他沉重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般叹了口气,重新紧紧握住甄姬那只没有拿笛子的手,用自己的掌心温暖着她的冰凉。
他的目光深邃而复杂,看着甄姬依旧带着懊悔的眼神,一字一句,清晰而低沉地说道。
“现在,什么都不要想。”
“好好休息,阿宓。”
“我在这里陪着你。”
这简短的话语,不再是命令,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温柔,是他此刻唯一能给予的、也是最坚实的承诺与守护。
它们如同温暖的阳光,穿透甄姬心中的阴霾,给予她无尽的力量与希望。
甄姬无力地倚靠在柔软的软枕之上,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失神地凝望着被轻轻放置在自己掌心的那支赤红色蛇笛。
笛身冰冷如霜,上面还隐隐残留着自己泪水的湿痕,以及一丝触目惊心的血渍。她沉重地、几乎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一股深沉如渊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将她紧紧包裹。
她多么渴望,此刻司马夫人能真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用她那温柔且充满智慧的声音,轻声告诉她,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引动这笛中潜藏的玄妙力量,为少爷打开那扇通往回忆的门扉。
无尽的懊悔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方才在幻境之中,自己只顾着宣泄积压多年的委屈与思念,为何就没有想到,要问一问夫人这笛子的奥秘呢?
若是当时问了,此刻是否就不会这般束手无策,如同置身于黑暗的迷宫之中,找不到出路?
她艰难地偏过头,望向坐在床沿、紧紧握着自己另一只手的司马懿。
她的声音因虚弱而细若游丝,却带着最后一丝不甘的希冀,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少爷……”
司马懿迎上她那脆弱而渴望的目光,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疼痛难忍。他紧抿着薄唇,缓缓地、带着沉重无比的歉意,摇了摇头。
那动作,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每移动一分都艰难无比。
“对不起,阿宓。”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从深渊中传来,充满了无能为力的苦涩与无奈。
紧接着,他松开了握着甄姬的手,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随着他意念微动,一股奇异的气息开始在他掌心汇聚、升腾。
那并非他平日里惯用的、如同深渊阴影般幽冷黑暗的能量,而是一种炽烈、活跃、仿佛拥有生命般的赤红色气息。
它如同跳动的火焰,在掌心肆意舞动,又带着一种古老而内敛的威压,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这气息,与他吹奏“梦魇蜕生”时周身萦绕的力量同出一源,宛如孪生兄弟,紧密相连。
他凝视着掌心那团赤红色的光芒,仿佛在看自己与生俱来的烙印,那烙印深深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无法磨灭。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缓缓向甄姬揭示那无情的规则。
“你看,这便是驱动它的力量根基之一。”
他抬眸,深深望入甄姬那不解的眼底,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看到她内心深处的疑惑与渴望。
“你……没有我们司马家族世代相传的血脉,也未曾修炼过我们家族独有的内功心法。这‘梦魇蜕生’,乃至那‘影牙黑镰’,它们……只认这两样东西。”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歉疚,仿佛这规则的残酷是他的过错,是他亲手将甄姬推入了这绝望的深渊。
“所以,你无法引动它的力量,并非你不够诚心,亦非你做得不够好。只是……规则如此,如同冰冷的铁律,不可更改。我很抱歉,阿宓。”
这个事实,如同冰冷的铁链,清晰地划分了“内”与“外”的界限。
正如他那把令人闻风丧胆的“影牙黑镰”,在他手中是收割性命的死神之镰,所到之处,生命凋零;但若落入寻常武者手中,恐怕至多也只是一柄沉重些、锋利些的割草镰刀罢了,毫无威力可言。传承之物,认主,亦认源,这是无法改变的宿命。
甄姬听着这冷静而残酷的解释,冰蓝色的眼眸中最后一点星火也渐渐熄灭了,如同夜空中最后一颗流星划过,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她沉重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所有的痛苦与无奈都吸入腹中。
复又睁开时,里面多了一丝无奈的认命,却又猛地闪过一丝不甘的光芒,如同黑暗中闪烁的微光,虽然微弱,却依然倔强地存在着。
“是了……我确实……并非司马家血脉。”
她轻声承认,那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花瓣,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落寞。
随即,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切地看向司马懿,语气带着一种病弱的坚持,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可是……少爷!你可以教我啊!教我你们家族的武功!等我学会了,不就能够……能够吹响它,让你见到夫人了吗?”
这个提议,让她苍白的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潮红,那是希望重新被点燃的迹象,如同黑暗中燃起的一团火焰,温暖而又明亮。
然而,司马懿的反应,却像是一盆冰水,再次浇熄了这刚刚燃起的火苗,让那温暖的火焰瞬间熄灭,只留下一片冰冷与黑暗。
他几乎是立刻、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那动作坚决而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不忍,如同锋利的刀刃,割着他的心;有坚决,如同坚固的城墙,阻挡着一切可能的改变;更有一种深沉的保护欲,如同温暖的怀抱,想要将甄姬紧紧护在身后,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不,阿宓。”
他的声音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厉色,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底线。
“这件事,恐怕我不能答应你。”
他看到甄姬眼中瞬间黯淡下去的光芒,心口一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痛难忍。他的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坚定地解释道。
“司马家的传承武学,绝非寻常功法。它并非依靠苦修和时日堆积就能有所成,其入门之艰难,如同攀登陡峭的山峰,每一步都充满艰辛;运转之凶险,如同在汹涌的波涛中航行,随时可能船毁人亡,远超你的想象。若非如此,当年我父亲也不会……”
他顿了顿,似乎不愿多提那些严苛的过往,那些过往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会用那般近乎残酷的方式逼迫我日夜苦修,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凝视着甄姬虚弱的面容,声音里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沉重与一丝……几乎是恳求的意味,仿佛在向命运乞求,不要让甄姬陷入这无尽的痛苦之中。
“而且,我……我不愿意让你触碰这些东西。我不想……”
话语戛然而止,如同美妙的乐章突然中断,留下无尽的遗憾。
他猛地将头扭向一边,避开了甄姬探究的目光,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那未竟的话语,沉重地悬在两人之间,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他不想让她也背负上这份伴随着强大力量而来的、冰冷而血腥的宿命。
这份力量,于他而言,是复仇的工具,是生存的铠甲,更是无法挣脱的枷锁。
它带来的从来不是荣耀与权利,而是无尽的黑暗、孤寂与沉重的负担,如同一个无底的深渊,将他紧紧吞噬。
他已然深陷其中,又怎能……怎忍心,将纯净如她,也一同拖入这无边的泥沼,让她也承受这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甄姬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那显而易见的挣扎与痛苦,她本就是极其聪慧通透的女子,此刻又如何能不明白他未尽话语中那深藏的维护与不忍?
她眼中的不甘与执念,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心疼、理解与释然的复杂情绪,如同五味杂陈的酒,在心中翻滚。
她用力回握了一下司马懿的手,尽管自己的力量依旧微弱,如同微风拂过,却带着无尽的温暖与坚定。
“没关系……”
她轻声说道,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苍白却温柔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花朵,虽然柔弱,却依然绽放着美丽,仿佛在安慰他。
“我明白了,少爷。那……就算了吧。”
她不再强求,选择了理解与放下。这份体谅,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司马懿感到心酸与沉重,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呼吸。
他沉重地叹息一声,那叹息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无奈,如同夜空中传来的悠长叹息,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中。
他缓缓转过头,轻轻伸出手,那动作轻柔得如同春风拂面,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甄姬那头紫黑交织、宛如夜幕中璀璨星河般柔顺的秀发,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里,都满溢着无尽的怜惜与一种深藏心底、难以名状的深情。
“好好休息。”
最终,他只是重复着这句最简单,却也最显无力的话语。
月光如一层薄纱,无声地笼罩着二人。一个在虚弱中选择了坦然释怀,一个在默默守护中陷入更深的孤寂。
那支静静躺在甄姬手中的赤笛,依旧透着彻骨的寒意,似在无声控诉着血脉与传承间那道难以跨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