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时许接电话的时候并没有避开沈柒南。
他电话里的声音，真真切切地传到她的耳朵中。
真正的方案泄露了……
曝光人，说是姓沈的小姐……
而她，确实接触过盛时许给到的真正的方案。
电话那边的声音也小心翼翼地猜测着：
“会不会，是沈秘书……”
盛时许凝视着沈柒南的眸，像是要将她看透一般，而后缓缓启唇：
“等我回来再说。”
电话挂断，盛时许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放下手机就要再吻下，沈柒南连忙抬手抵住了他，一双湿漉漉的眼神回望着他：
“真的不是我。”
盛时许喜欢这个眼神。
他扬了扬眉毛，低沉蛊惑的声音濡在她的耳畔：
“那天晚上我还说过——柒柒，把一切都交给我。”
灼热的身体交叠，他的吻缱绻而用力，似乎并没有把眼下满天飞的方案泄露当一回事，沈柒南难耐地绷紧了身体，脱口就想要投降。
“沈柒南，虽然你的假方案做得不错，但你隐瞒我了，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与沈阮范交易，却不跟他求助。
他自然是要惩罚她的。
沈柒南被箍在他和小床之间，只能任灼热的手掌在她身上游移。
耳畔，只有沉重的呼吸，还有单薄的病床发出“吱呀吱呀”的抗议。
只是那双始终绸缪打算的眼睛，沈柒南看不透。
良久，盛时许才缓缓起身，将沈柒南的病号服一颗颗纽扣扣好：
“医生说你凝血功能很差，所以才会失血过多，我便让他们做了全套的血液检查，待会儿应该报告就送过来了。”
沈柒南一怔。
全套的血液检查……
那岂不是……
盛时许粗粝的指腹摩挲在她颈间的红痕：
“你身子还弱，等你养好了，再罚。”
后半句他没说完整，但不够清白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他的手指缓缓移动到她的发间：
“沈柒南，不如你先坦白好了——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瞒着我？一起罚，嗯？”
他只不过随口一句调情，沈柒南却心一横。
反正，全身血液检查的报告一来，她的病便无所遁形了。
之前瞒着盛时许，是因为他让自己保持一个健康的身体供他“享用”，维持两人之间持续的、五万块钱的交易。
但现在既然盛时许已经帮沈秋紫结清了费用，似乎她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盛时许，我……我生病了。”
沈柒南克制着，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安稳而冷静，可尾音却控制不住地颤抖，几乎是呜咽收尾。
她最后一个字，却淹没在盛时许的手机短信声音里。
盛时许掏出了屏幕，是姜一嘉发来的短信：
［时许哥哥，我的腿疼得厉害，医生说要动手术，可能这辈子都走不了路了。］
［我好害怕，你来看看我好不好？］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忙，肯定被发布会方案泄露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我不应该这样。］
［话说回来，我昨天在医院检查沈阮范跟沈柒南见面，我还录了音，你听听，他们是不是有问题？］
接着便是一段录音文件发了过来。
盛时许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回过头看了看沈柒南，下意识将手机音量调小，放在耳边，抬起食指示意沈柒南先不要说话。
沈柒南就这样怔怔地等他听完，随后他似乎想起什么一样，拿起手机压低声音吩咐了些指令，拿起一旁的外套就要走出去。
可她，还没说她生的什么病……
沈柒南下意识叫住了他：
“盛时许，我……”
盛时许只是将外套套好：
“我有点事，先处理一下，晚些再回来陪你。”
她仰头看他，低低地说：
“盛时许，你能不能等等再去？我真的有事情需要跟你说。”
沈柒南眼里隐隐有些湿润。
她是恶性髓系血液病晚期。
只剩下最后一年的时间了。
他明明刚刚那么温柔，为什么依然连等她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盛时许只当她撒娇。
生病的女人，是爱撒娇一些的。
姜一嘉就是，而且有些过了，就显得烦。
沈柒南这样，他是允许的。
他俯下身，短促地在沈柒南脸颊上吻了一口，当做补偿，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柒南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离开的背影，像极了她第一次拿检查报告回来的雨夜，像极了那天她倒了亲手给他煮的面，更像极了……半年来那些夜晚。
她又勉强自我安慰了一把：
或许，真的只是因为发布会新品方案泄露的事情，他比较忙。
病房门忽然重新被推开，沈柒南眼前一亮，连忙抬起头：
“盛……”
门口站着的，并不是那身颀长的身影，而是护士。
护士脸色凝重地递过来整沓的血液报告。
第一页，赫然就写着沈柒南再熟悉不过的字眼——［恶性髓系血液病，晚期］。
这个病，因为承受不住高昂医药费与长期治疗，放弃的人不在少数——中期的病人大概有30%的概率活下来，至于晚期，则是不足10%。
见沈柒南表情淡然，护士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便只是做了简单的医护提醒：
“您还是有机会可以……选择尽快住院治疗，先用药物、化疗，还是可以抢一些时间。”
和死神抢时间的意思，就是多活几天。
沈柒南只是淡定地把这一张带结论的血液报告单独抽了出来，放在一旁：
“谢谢护士。”
可很快，第二张同样显示异常的血液报告吸引了沈柒南的注意。
巨大的指数差异有点吓人。
这血液病，除了流鼻血、出血不止……还有其他的并发症不成？
沈柒南拿起这一张报告，问向护士：
“护士，我这个是……”
护士叹了一口气：
“你怀孕了，建议再做一下b超确定一下孩子的位置。”
沈柒南一颤，那张hcG的血液报告瞬间滑落。
她怀孕了……
怎么可能……
他似乎每次都有做安全措施，就之前那几次，她好像也有补上药物。
可这串数字，分明表示，她的身体里多了一个小小的生命。
苍白的手指，下意识颤抖地抚上了小腹。
可是，她只剩下一年的时间。
而且，她还有这个病，会不会……
护士有些于心不忍：
“住院治疗，药物和化疗都会对孩子有影响，你还年轻。”
“刚刚离开的那个是你先生吧，我看他往楼下的病房去了，也没走远，你要不跟他商量一下？”
楼下的病房。
是姜一嘉。
沈柒南忽然对自己强烈的女人直觉感到好笑，盛时许，果然是又去找姜一嘉了。
只有姜一嘉，才可以让他每次都那么毫不犹豫地丢下她。
沈柒南忽然觉得有些凉，轻轻抱着双臂，表情淡然：
“护士，能不能先不把这件事告诉我的先生？无论是我的病，还是我怀孕了这件事情。”
“毕竟也是一条生命，我想晚一些调整好状态，再跟先生商量。”
护士自然是尊重病人意愿的，只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便走出了病房。
沈柒南缓缓拿起手机，拨打了盛时许的电话。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明明打通了，不到一秒，就关机了。
像极了许久之前，他嫌她叨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