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玄夜托腮坐在厅堂主位中,一双眼睛盯着厅堂大门。
盯了半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要起身出去转转,只是他还没有行动,便被门外银色铠甲晃了眼。
他立刻起身,两步迎了出去,又见娘子一身的血气,不由心中一痛,柔声喊了句,“染青~”
“夫君。”染青抿唇笑了笑,一伸手挽住了玄夜的胳膊,轻笑着眨了眨眼睛,“今日那妖怪实在是不值一提……”
想说的话还没说完,染青只觉心口憋闷,她立刻抬手捂住了心口。
她微一闭眸,睁眼间,紧紧攥住了夫君的手,峨眉轻蹙,口中呼道,“夫君,夫君,渊儿,渊儿他……”
玄夜心头一紧,抬手握住了妻子的肩膀,一甩袍袖,便与妻子双双没了踪影。
再次来了这小院,还没站稳,玄夜只觉脸上冰凉,他抬眼去看,便见漫天的鹅毛大雪,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瞥了一眼身边的娘子,口中叹道,“时辰到了。”
染青不解,用手紧紧握住了夫君的手,“渊儿和九思,他们住在这里吗?”
玄夜抿唇露出个笑来,轻轻点了点头,拉着娘子进了屋。
屋中黑漆漆的寂静一片,又见儿子房门紧闭,玄夜便一时犹豫起来。
他指着应渊的房门,轻声对妻子说道,“这是儿子的房间。”
染青担忧的点了点头,屋中黑暗,她抬手捂住了心口,口中唤道,“玄夜,太黑了,憋得慌……”
玄夜点了点头,微微抬了抬手,这屋中立刻便明亮起来。
他扫视了一眼四周,之前屋中的织机纺车已经不见了踪影,厅堂里空空荡荡的,让人心悸。
“太素了,”染青摇了摇头,“渊儿如此节俭……”
玄夜点了点头,口中叹道,“渊儿这是习惯了。”
染青垂眸,想到兄长那冷冷清清的性子,和从小到大兄长对自己的态度。
一时之间,她只觉自己的两片嘴唇黏在了一起,不知该说些什么。
玄夜不忍妻子难受,他抬手拍了拍染青的肩膀,眼睛看着应渊的房门,轻声说道,“简单点儿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染青轻轻点头,再一次紧紧攥住了夫君的手,“渊儿他,心在痛……”
玄夜眉心微蹙,他带着染青几步走到了应渊门口,微一犹豫,便一把推开了紧闭着的房门。
与堂屋中不同,这屋里灯火通明的,玄夜瞥了一眼墙上的长明灯,便将目光放在了儿子身上。
应渊一动不动的盘膝坐在床上,他左手撑着脑门,右手摊开了放在炕桌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被他放在右手掌心里的小白蛇。
玄夜心中一动,微蹙着眉头,他先回身将门关好,便喊了一声,“渊儿。”
喊了这声,见儿子头也不回的背对着他们夫妻,他心知妻子说的没错,儿子此时正在心疼。
玄夜只好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拉着妻子的手走到了应渊身边。
染青见儿子不言不语的,更觉心疼。
站在应渊身后,她探着头去看儿子手中的东西,直到看清那是一条被盘的整整齐齐的小白蛇时,又微微蹙了蹙眉。
她先朝后仰了仰身体,接着松开了玄夜的手,轻声唤了句,“渊儿。”
应渊喉头滚动,左手换了姿势,轻轻揉了揉眼睛,从喉头挤出了一声“嗯”。
染青一愣,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渊儿,不由偏头去看夫君。
玄夜见妻子看了过来,心中也无计可施,只得轻轻摇了摇头。
又见妻子眉头皱的更紧了些,便伸手握住了妻子的肩膀,推着她坐在了儿子对面的位置,自己又走了回来,还是站在应渊身后。
瞟了一眼儿子掌心里的白九思,玄夜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渊儿,时辰到了。”
应渊一怔,他默默将右手手掌朝着自己心口处挪了挪,偏了偏身体,彻底挡住了父亲的视线。
玄夜眉梢微挑,撇着唇角抬手用小指挠了两下眉毛,心里嘀咕自己到底在儿子心中是个什么形象?
什么泡酒不泡酒的话,这都多少年前的玩笑了,儿子居然记到现在。
防着他跟防贼一样,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渊儿果然是修罗一族,和他一模一样的记仇。
忍不住的,玄夜轻声咳嗽了两声,将唇角的笑意压了下去,略微提高了些声音,“渊儿,九思他……”
应渊摆了摆手,打断了父亲的话,“我知道,只是……”
说了只是二字,应渊身体一软,将脑袋枕在了左胳膊上,一双眼睛仍然放在右手中白九思身上。
玄夜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了,平复了一下心绪,便绕过了应渊,走到妻子身边。
见妻子皱眉看着他,不得已,他只好用手推着染青往里坐了坐,自己坐在了床沿儿上。
坐好了,见儿子仍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玄夜只得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胳膊肘也搭在了小炕桌上,右手托着脑袋,挑着眉梢,斜眼看着儿子手中的那条小白蛇。
染青心中瞧不上这父子俩的丢人样子,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渊儿。”
“嗯~”应渊又答应了一声,仍旧趴在小炕桌上,一双眼睛还是盯着手中的这条小白蛇。
染青失了耐心,她眼角跳了三跳,‘矫情’二字马上便要脱口而出了,又忽的闭紧了嘴巴。
只轻轻将手掌抚上了夫君的大腿,只等夫君看过来了,这才手指用力,毫不客气的用力拧了一把。
“嘶~”玄夜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不可置信的缓缓瞪圆了眼睛,蹙眉看着自己媳妇,满目的疑问。
染青微微咬牙,眼角瞥了一眼儿子,眯着眼睛又瞥了一眼儿子手中的那条小白蛇,见夫君不解其意,便做了个口型,‘说话!想办法~’
玄夜眼皮跳了两跳,见渊儿像是没有听见这边的动静一样,仍然趴在桌上。
他不由的瞪圆了眼睛,也对娘子说起了唇语,‘我怎么说?那小白蛇死了,他正伤心。从来不下雪的地方都被他搞得下起大雪了,你叫我怎么说?!’
染青撇了撇唇角,又用眼睛瞟了一眼儿子掌中那小白蛇,回头看着玄夜时,半眯着眼睛发狠,再次做了个口型,‘你,把它丢出去。’
玄夜惊讶的又将眼睛瞪圆了些,歪着脑袋看着自家娘子,用手指了指自己,‘我?你怎么不去?!’
‘你说呢?!’染青瞪着夫君,用手掌轻轻遮住了应渊的视线,刚想张口说,我是慈母。
只是话还没有出口,便听见“咚”的一声巨响。
愣怔中 ,染青转头去看,只见应渊房间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大力撞击之下,这门撞到墙上,又“嘭”的一声被弹了回去,接着又是一声“啪”。
这次,房门彻底被来人一脚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