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出现地裂的大地震维持了二十多分钟便慢慢缓了下来。
接下来便是零零星星的余震，约莫有二十多次的样子。
待余震也渐渐褪去的时候，东方已经出现猩红色的晨光了。
桑喆和周遭数不清的难民挤挤挨挨地蹲坐在了望台这边的平地上，人多到动都没法动，桑喆的位置还好些，背靠着东侧那个石峰，好歹有个倚靠，但即使如此，从地震到现在过去了三个多小时，也已经浑身麻木僵硬到有点发疼了。
“后头应该没事了吧……”
渐渐有小声的说话声出现了。
“就是啊，都这么多余震了……什么时候算好……”
“劳驾挤挤，让我站起来……”
“哎哟这么多人你挤什么！”
“我跟我儿子我大哥他们失散了，我得去找人，劳驾……哎哟！”
“行了，都这么半天了，不差这会儿了，你再等等。”
“就是，还没广播呢！没事了肯定有广播！”
说话声开始大起来，伴随着东边越来越亮的天光，桑喆也终于有了种活过来的感觉。
从大地震来临时的尖叫、绝望的怒吼，到后来长达两个多钟头的惨然的寂静无声，再到现在大家仿佛怕惊动什么似的小声交谈，桑喆感觉仿佛过去了好几个世纪。
太漫长了。
她之前没亲历过这样的大地震。
日后……萧山也会经历一次吗？
可能是之前火山爆发期间经历过大地震的关系，这边的人们经历了短暂恐慌后很快便适应了，反倒是她这个外地人有点过于大惊小怪了。
对了……得跟陈夏说一声。
桑喆借掏兜的动作从空间里拿出手机。
几个小时前，那波剧烈的地震过去时，陈夏便直接给她来了信息：【你去空间，我安好】。
就这么几个字，也够桑喆领会陈夏的意思了——他赶不过来了，让她先自己去空间躲着，别等他。
她回了个【好】，便打算收起手机。
当时一波强震刚过去，桑喆突然脚下又是一个不稳，还是旁边一个大哥伸手抓住她手腕将她稳住的：“别摔倒！这种地方摔倒就坏啦！”
“好的！谢谢！”
那大哥在人群里头艰难地穿梭、离开了，看神情似乎在找着谁的样子。
挨着桑喆的人就这样被大哥挤开，要躲入空间，这是最好的时机，不过桑喆还是放弃了。
大家都在这儿，她有什么可躲的。
再说了，进了空间又要和陈夏断了联系，而且出来的时机也不好把握，万一回头掉到裂缝里？万一出来的时候正好被人撞上？
好吧，其实都不是……她只是突然感觉没有颜面在这么多顽强求生的难民面前逃走……
于是就这么靠着石峰蹲坐了仨小时。
现在……应该是结束了吧？
已经有不少人试图起身了，到处都是“哎哟哎哟”“别推”之类的声音。
桑喆也试探着站起来，两条腿又僵又麻，带着黎明特有的寒意，动一下刺疼得难受。
人群之间缝隙松快了许多，听楼梯那边的动静来看，似乎有人开始往下走了，但也有不少声音在喊回他们：“这会儿就下去啊？真没事吗？”
“看看房子啊！晚了回去家里东西都没了！”
于是下去的人更多了。
桑喆也慢慢跟着人流往下走，刚走到台阶口，桑喆愣住了。
下头曲曲折折的台阶两旁，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乍一看已然成了废墟，路边偶尔能看到一些被房屋砸倒的人，有的在靠着废墟坐着，有的在挣扎求救，有的已经没了声息。
然而下山的人们仿佛没看到这些人似的，焦急地迈过他们往下走。
“走哇你！”后头有人推了桑喆一把，桑喆赶紧错身躲到一旁，让出路来。
下山的路还是算了吧，桑喆回头逆流走回了望台那边。
那台望远镜也已经倒了，桑喆低头看着，轻轻踢了两脚，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好。
回头看看没人注意这边，桑喆从空间掏出攀岩用的手套等简单装备，慢慢爬了下去。
真就不可思议呢。
在萧山观景台的那处三十米左右的峭壁，她之前爬起来都胆战心惊的。
这里的海拔两三百米，从这边看下去还挺吓人的，桑喆却意外有了胆量。
好在这边的峭壁比萧山那边好爬些，不算是垂直上下，还有些微的坡度，仗着昨夜残留下来的胆子，桑喆一路还挺顺利，连爬带溜的，半个多小时就下来了。
下来后拿出手机，果然，里头已经有陈夏的消息了：【还好吗，我刚搞到了车，从大路那边去你那里，你等等我。】
【桑喆？收到了吗？】
两条短信间隔十分钟，第二条五分钟前刚来，桑喆赶紧回了个消息：【刚看到，我下山了，往停车场那边走，那里见吧。】
【好。】这次陈夏秒回。
陈夏说的大道，应该就是之前贺苍开车载她去旧厂区的那边。
她这边也在基地大门的另一侧，还得绕到前头去，粗算下来，应该和陈夏差不了太多。
然而……路可真难走啊。
这边仍然在城市上游的位置，桑喆可以不通过望远镜，直观地看到原本废墟般的城市，此时变得更加没了模样。
就连昨天晚上看到的那道地裂，此时也神奇地消失了……不，没有消失，桑喆仔细辨认着，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废墟城区中，隐约还能看到那道地裂的痕迹，但是闭合了，两边上下高低错开，仿佛咬合失败的齿轮。
只不过，昨晚在山上只是匆匆一瞥，再加上天还黑，能借助的只有基地的灯光和远处旧厂区的火光，所以看得不甚清楚。
此时到了山下，离近了些看，桑喆才发现，那道裂痕……好长啊！
就连左右咬合失败的地块，上下错开也不低于一层楼高了。
这还好是已经变成废墟的城区，如果发生在还有人的地方……
算了算了不想了，担心也没用。
桑喆注意着上头的落石，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基地山门那里走。
不知道陈夏到了没……话说他们停在停车场的车不知道是否还好。
要买的船……还有牛明志他们那伙不知道怎么样了。
桑喆心里胡思乱想着，被一阵喧闹声叫回了神。
抬头看，前头可不就是基地山门了。
而山门旁，陈夏正站在一辆车前，朝她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