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上的贾张氏终于缓过一口气,挣扎着半坐起来,指着秦淮茹的手指都在哆嗦:“反了!反了天了!秦淮茹,你个丧门星!你敢动我孙子一根手指头?我……我撕了你!”她说着就要扑下炕,但浑身的疼痛让她龇牙咧嘴,动作变形,刚挪动一下就差点滚下去。
贾张是这个时候已经忘记她之前被秦淮茹收拾的时候,眼里全部都是自己宝宝孙子被揍的心疼。
棒梗的目光从秦淮茹那张混合着悲愤与绝望的脸上移开,落到炕上那个还在叫嚣、脸上青紫交加的老虔婆身上。
就是她!就是她天天在家里骂这个骂那个,挑拨离间,就是她刚才被打得像条死狗,现在还有力气骂他妈!还有许大茂,还有二愣子他们……所有的欺辱、嘲笑、耳光、咒骂……一股无法抑制的狂怒和委屈如同火山爆发,瞬间冲垮他最后一丝理智。
“都怪你们!都怪你们!”他尖叫着,不再是冲着秦淮茹,而是冲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充满羞耻的家,冲着炕上那个祸根般的老虔婆。
他猛地转身,看到贾张氏正撑着炕沿试图再次下炕,想也没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把将她推回去!
“哎哟——!”贾张氏本就浑身是伤,重心不稳,被他这带着满腔愤恨的一推,直接向后重重摔倒在炕上,后脑勺“咚”的一声磕在坚硬的炕沿上,疼得她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死过去,嘴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我的妈呀!天杀的小畜生!你……你敢推奶奶?!反了……”
秦淮茹也惊住,看着儿子那双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变得赤红、甚至透出疯狂狠厉的眼睛,再看着被推倒在炕上只剩哀嚎力气的婆婆,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眼前发黑,双腿一软,若不是扶着桌角,几乎要瘫倒在地。
完了,这个家,彻底完了……贾张氏撕心裂肺的咒骂和棒梗随后“砰”一声摔门而去的巨响在她耳边交织、轰鸣,最终都化作一片死寂的嗡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绝望,将她彻底吞噬。
棒梗却不管不顾,推开贾张氏后,他像一头彻底失控、只知冲撞的疯牛,猛地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他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让他感到无尽羞耻和痛苦的家!一刻也不想多待!
院子里的人还没完全散去,正低声议论着贾家的动静,冷不丁看到棒梗这副状若疯魔的样子冲出来,又是一阵惊愕和指指点点。
“我的天!这贾家是彻底翻天了!”
“棒梗这孩子,眼睛都红了,跟要吃人似的,吓死人了!”
“刚听见里面秦淮茹打孩子,接着就是贾张氏那惨叫……这是孙子打奶奶了?”
棒梗一路狂奔,冲出四合院,冲进了纵横交错、暮色渐沉的胡同。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没有方向,只是拼命地跑着,冷风灌进破烂的衣服里,吹在脸上火辣辣的疼,他却感觉不到,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仿佛要将那些“破鞋”、“小破鞋”的魔咒吹散。
跑得肺都要炸,他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憋着一股无法抒发的愤懑,又饿又累,肚子不争气地咕咕直叫。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胡同里的灯光稀疏昏黄,将他小小的、孤单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漫无目的地走到一个菜市场附近的小巷子口,这里堆放着不少垃圾,散发着一股食物腐烂的馊味。他实在饿得不行,胃里像有爪子在挠,眼睛在昏暗中四处瞟,想找点能填肚子的东西,哪怕是别人扔掉的菜帮子、烂果核也好。
就在这时,巷子深处传来一阵压低的嘻嘻哈哈的笑闹声。棒梗警惕地望过去,只见几个看上去比他大不少的半大小子,大概十六七岁,甚至可能更大点,正围着一个破木箱子,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为首的是个瘦高个,脸颊瘦削,颧骨突出,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却异常明亮,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机灵和狡黠,大家都叫他“老猴”。
他旁边蹲着一个脸上带着条浅浅刀疤的壮实小子,眼神凶悍,一看就不好惹,人称“刀疤”。
还有一个矮胖墩,手里正拿着半个黑乎乎的窝头在啃,吃得啧啧作响。
另外还有两个跟班模样的,一个瘦得像麻杆,叫“竹竿”,一个贼眉鼠眼,叫“耗子”。
棒梗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有些警惕又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
这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老猴耳朵尖,听到巷口的动静,一抬头就看到棒梗,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一下棒梗这副头发凌乱、衣服破烂、脸上还带着伤的狼狈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哟,哪儿来的小不点儿?看你这脸花得,跟谁干仗了?输了?”
棒梗梗着脖子,倔强地瞪着他,没说话,但肚子不争气地又“咕噜”叫一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响亮。
矮胖墩嘿嘿一笑,用胳膊肘捅了捅老猴:“猴哥,你看,这小子饿坏了。”
老猴摸了摸下巴,又仔细看看棒梗,这小子虽然狼狈,但眼神里有股子不服输的狠劲儿和倔强,不像一般被欺负的小孩那样怯懦或者哭鼻子。
这种眼神,他熟悉,要么是饿疯了,要么是恨透。他心里微动,觉得这小子有点意思,或许……能派上用场?
他从破木箱子里随手掏出一个烤得半焦、还带着裂口的红薯,朝棒梗扔了过去:“小子,接着!”
棒梗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红薯还带着温热,烫得他手一哆嗦,差点掉地上。
他犹豫一下,看着老猴,又闻闻红薯的焦香味,肚子的饥饿感战胜一切,他顾不上许多,笨拙地剥开有点焦黑的皮,露出里面黄澄澄的瓤,狼吞虎咽地大口吃起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老猴好整以暇地蹲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狼吞虎的吃相,“小子,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怎么一个人大晚上跑这儿来了?被家里人揍了?”
棒梗几口就把红薯塞进肚子里,胃里总算有点东西,暖和了一些,但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却丝毫未减。他含糊地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叫棒梗。家……我没家了!”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子决绝的狠劲和浓浓的委屈。
“没家了?”刀疤嗤笑一声,眼神带着点不屑,“小孩儿家家的,跟家里吵架跑出来了呗?没出息。”
老猴摆摆手,示意刀疤别吓着他,他看着棒梗那副样子,心里更有数,继续用一种看似随和的语气问:“棒梗?这名字有点意思。看你这样子,是受天大的委屈和欺负?”
提到“欺负”和“委屈”,棒梗的眼睛瞬间又红起来,他猛地想起二愣子他们挂在他脖子上的破鞋,想起全院人鄙夷的目光,想起那些刺耳的骂声,想起母亲那记火辣辣的耳光,想起贾张氏平时的刻薄和刚才的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