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睛一看,刚才的小鼎上的花纹似乎有变化,和一进来看到的不一样。
不对,不是不一样。
花纹还是那个花纹。
只是方向变了!
那只像眼睛的花纹,本是朝向正门口,现在却直直面对着李获悦,如同它微微侧了个“头”。
与此同时,原本只有淡淡呼吸声的假凉王忽然悠悠转醒,从屏风后传来朦胧的询问:“……谁啊?”
李获悦当即决定离开。
假凉王醒来得很巧,而且连暗卫都没发现有人进入屋内,他张口就在问是有谁进来了。
刚微微一动,假凉王如同被人打了一巴掌一般猛地清醒过来,“哦——是李获悦?”
先是用了疑问句,随后又自我肯定地说着:“是你吧,李获悦。”
李获悦没出声,但也没有继续离开,视线在香案上的小鼎与屏风后的微弱身形之间巡回。
“你今夜为何没去离王府?”
听着这话,李获悦感觉对方并不是在责问或询问,而是单纯好奇。
离王?
又是离王。
李获悦没回话,那头又自顾自说着:“你来我这儿,是想把我抓走吧。”
整个偏院此刻无比安静,像是没有任何人存在一般。
再一次感受到这种诡异的氛围,这一次李获悦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没问题,抓走我吧,只是我得先穿个衣服,外城还在下雨,怪冷的。”
假凉王太主动了,也不是只动动嘴皮,听动静,是真的下床开始翻找衣物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中,还伴随着假凉王的嘀嘀咕咕,“还怪新奇的,这还是第一次这样去你们李府,但是夜里去,人也不齐,趣味就减半了……”
絮絮叨叨的,话很多,确实和凉王很相似,但又在态度上不是很一样。
凉王的话多,仅限于发表他自己的优越感的时候,而假凉王的话多,更多是在平淡地平铺直叙一些事,没有太多偏向,感觉要是实在没人和他说,他自己也能在心里叨叨半天。
在李获悦眼里,不管是突然转动的香炉,还是满屋子的画像,其实都不如假凉王的话让她更觉得诡异。
尤其是假凉王的说话态度,仿佛两人已经认识很多年了,这次碰见李获悦深夜来找他,他无奈但又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勉强同意一般。
似曾相识。
和桑扶卿的情况一样。
李获悦的记忆没有任何断层,也不曾落水或者生过大病,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之前不认识这俩人。
她又扫了一眼画像,是暗中窥测?
那桑扶卿的情况又并不适用。
而且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对待态度,不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是没办法像这样单方面形成。
香炉上的“眼睛”还看着她,她和香炉的“眼睛”对视了两秒,身体不由自主开始感到一阵恶寒。
李获悦心口堵着一股气,咬着牙忍住想打激灵的冲动,既然敢在她面前表露出熟稔的姿态,那就不要怪她铤而走险了。
调整了一下状态,她控制着身体放松后,说了一句话:
“确实冷,选个我喜欢的,给我也拿一件。”
李获悦的话是临时起意,却也经过一番思考措辞。
她先是开口肯定着假凉王的话,表达出“冷”的同时,更多是为了确保假凉王能听见她说话,不然好不容易说一句,对方还没听清,再重新说一次的时候,气势和氛围一定不如第一次。
确保假凉王听见她说话后,她直接开始了试探语句“选个我喜欢的”,整句话,实际上只有这一个重点。
选衣物这个事,如果真的和她很熟,便会觉得难办。
难办是因为李获悦很少表达出自己的偏好,她看什么都觉得差不多,只要不是特别讨厌就行,更麻烦的是,她又不是完全没有喜好,全凭运气,属于是遇见了才会知道。
而最后的“给我也拿一件”,则是在试探对方能接受的对待态度。
假凉王虽然是假的,好歹也算半个王爷,用“给”做开头来表达要求,并不合适。
抛下了陷阱,李获悦静静等待着对方给出的反应。
屋内似乎的空气是滞涩的,香气也变得浓郁闷人,李获悦有些呼吸不畅快,捏着拳,盯着屏风后不太明晰的影子。
对方在听见李获悦说话后,明显僵硬得像是被谁用枪抵着背一样,没敢有除了呼吸以外的大动作。
缓了两秒,他颤颤巍巍开口,问到:“你,你怎么也会有记忆?!”
李获悦浑身一震,有一种和对方遥遥相望的错觉,仿佛视线对视一样的两个人,皆是被惊到如同被思维的闪电突击了一下。
她有了答案了。
比狂喜来得更快的,是香案上小鼎给的震动。
没有任何外力,小鼎竟然自己开始在桌案上嗡嗡作响,幅度很小,频率却高,像是在下面开了电动马达一般。
李获悦听到屏风后隐约的吸气声,以及一声细微的“遭”字。
香案也跟着开始颤动,将上面的物件摇得七零八落,哐啷哐啷的声响如同沸水一样没有停歇。
李获悦立刻抬头看向神龛上被供奉的那棵微型树,香案是用来摆放供奉物品的,不管摆放的是什么,最终都只为神龛服务。
烛火被摔在地面,其中一支还熄灭了,导致整个房间的光源骤减,李获悦很努力地打量着,借着昏暗的光线,她想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
怎么感觉这个小型的树,好像枝条变得长了许多?
那种令人不适的感觉再次涌来,并且开始疯涨,一股股寒意实质化一般攀附又黏着,李获悦快被这感觉烦疯了,连假凉王出声让她快逃的话都没有听见。
这时候也不再管自己的情绪,松开自己的嘴皮和深呼吸,她凭借着自己想法,抬腿又往前走了几步。
“诶?!不是,你往哪儿去?!”假凉王急得只披了一件披风就小跑出来,打算给李获悦一个警告。
李获悦压根就没打算理他,这会儿更是不想多说一句。
在假凉王恰逢其时的“见证”下,她随手抄起香案上的小鼎,轻巧一跳。
……桌面居然停止了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