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哥……”苏洛颜冲到李少华面前,气息未匀便急急开口,怀里还紧紧抱着子琰。
小家伙裹在绣着虎头的棉斗篷里,小脑袋靠在她肩头。
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前方。
“我心都要跳出来了!你有没有碰到哪里,疼不疼?”苏洛颜一边问,一边上下打量,眼眶都红了一圈。
“爹爹……抱。”子琰似伸出小手,抓了抓李少华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喊。
李少华伸手抱过子琰,对苏落颜笑了笑:“我没事,一点没伤着。你看,好好的。”
苏洛颜将脸颊轻轻贴了贴子琰的额头,低语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
三日后,天光未明,雪意仍浓。
城门在晨雾与飞雪间缓缓洞开,仿佛一张沉默的巨口,吐纳着寒意。
太子一行启程,马蹄踏破积雪,发出细碎而清冷的声响,如更漏滴落时光深处。
50余辆双驾毡车首尾相接,如同一条蛰伏于雪地的玄色巨蟒。
车辕上箱笼堆积如山,俱以厚实油布严密覆盖,又以粗韧麻绳一道道捆扎结实。
押运之人,约莫百余名。
皆作寻常仆役打扮,身着灰扑扑的棉袍,头戴遮风毡帽。
但站姿笔挺如松,步伐整齐划一,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铁血肃杀之气。
李少华立于风雪中,目送车队远去,直至消失在官道尽头。
转身,踏雪而归。
宅院深处,暖意融融。
檐下红灯笼在雪中轻摇,映得庭院如笼薄霞。
推门而入,一股暖香扑面而来。
是炭火煨着的桂圆红枣粥的甜香,混着新蒸点心的麦芽香,还有苏落颜身上那缕熟悉的兰麝之气。
一张紫檀雕花圆桌,铺着绣有缠枝莲纹的素绢。
上置青瓷细碗,银箸玉勺,俱是精工细作。
文火熬了两个时辰的鹅黄粟米粥,米粒开花,油光微泛。
旁边一碟翡翠白玉饺,皮薄如纸,内里碧绿菜心与嫩白豆腐若隐若现。
另有蜜渍桂花糕、酥炸南瓜盒、酱香卤牛腱,几样小菜清雅爽口。
一壶雪顶含翠茶,热气袅袅,如春山初醒。
子琰已坐在小凳上,穿着一身葱绿棉袄,小脸圆润,眼睛亮晶晶的。
见李少华进来,立马咧嘴笑:“爹爹!”
声音清脆如铃,带着孩童独有的甜糯。
他伸出小手,指着那碟翡翠饺:“娘说,这是爹爹最爱吃的,我都没动。”
苏落颜抬眸,见李少华肩头落雪,起身替他拂去。
一家三口围坐,静谧而温馨。
子琰低头小口喝粥,嘴角沾了米粒,苏洛颜笑着用手帕擦拭。
李少华夹起一个饺子,轻咬一口。
菜汁微溢,清香满口。
他忽然觉得,这碗粥,这缕香,这声“爹爹”,比任何荣华富贵都来得真实而厚重。
门外脚步声起,下人匆匆来报:“少爷,乌柳村的秦员外到了,正在门房候着,说有急事相商。
李少华起身,整了整衣袖道:“请他去书房候着,我稍后便来。”
书房内,炭火微红。
一炉沉香在青瓷兽炉中缓缓盘旋,如丝如缕,缭绕不散。
秦员外在房中来回踱步,脚步凌乱而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上。
看见李少华进来,他活像住了了救星:“李老板,您可得救救西关村!再这么下去,村子就毁了!”
“秦员外,你别着急!究竟出了什么事,请坐下说。”
“接连好几个晚上,狼群进村子,不是一头两头,是成群结队好几十头。村里的牲畜被狼吃了不少,我家少了三头肥猪,圈门被撞得稀烂,地上全是血和狼爪印。狼不光吃牲畜,还吃人。最惨的是王家闺女,那丫头才12,夜里起来解手,几头狼翻墙进来……她被啃得只剩半截身子……”
“狼是野兽,本性畏人,不会轻易进村。今年冬雪来得早,鸟兽绝迹,断了狼的活路。它们腹中无食,只能下山祸害村子。”李少华眼底闪过冰寒。
夜,西关村外的老槐树像尊披雪的鬼。
枝桠扭曲着刺向墨黑的夜空,每片冻硬的叶子都在山风中抖得 咔嗒响,像要随时崩裂。
李少华嵌在最粗的枝桠间,AK47的枪管泛着淬了冰的冷光。
指腹按在扳机上,能摸到金属传来的细微凉意。
狗剩和石头携带复合弓,分蹲两侧。
夜视仪镜片把星光聚成一点寒芒,箭囊里的钢箭尾羽簌簌颤,箭尖的银霜在暗里像要扎进人的眼。
呼!
风裹着雪粒子砸在脸上,疼得像小刀子。
狗剩突然屏住呼吸,夜视仪死死锁着西北方,声音压得比雪落还轻:“华哥,500步外,狼来了!”
石头的喉结狠狠滚了下,夜视仪里的画面让他指尖发紧。
黑压压的狼群正碾过雪地,100多道绿光在暗里浮动。
踩雪的咯吱 声顺着冻土传过来,像无数把钝刀在磨骨头。
头狼比半头牛还壮,黑毛上结着冰碴,尾巴绷得笔直,鼻子在雪地里嗅得飞快,每一步都让雪地陷下一个深窝。
“等它们过松林!” 李少华的声音裹着寒气。
狗剩和石头拉满弓,钢箭尾羽抵着指腹。
双眼死死盯着狼群,连睫毛上的雪都忘了抖。
不过两息,狼群已冲过矮松林,离村子只剩200步。
头狼突然顿住,猛地抬头,铜铃大的眼睛在夜里亮得吓人,直勾勾锁着老槐树。
“糟了!” 狗剩心里刚喊出这两个字,手指已松开弓弦。
咻!
钢箭破风的啸声撕开夜空,箭尖带着银芒,噗嗤一声扎进头狼左眼。
血瞬间喷溅出来,染红了头狼的黑毛。
它没叫,只猛地甩头,剩下的右眼赤红如血。
前爪狠狠拍在雪地上,轰隆一声震得雪沫飞溅。
狼群瞬间炸了,有的往村子疯冲,有的龇着獠牙往树上扑。
尖牙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喉咙里滚出呜呜的低吼,像无数恶鬼在哭。
“我草!”
石头的吼声刚落,两支钢箭已飞出去。
噗!噗!
分别穿透两头狼的咽喉,狼尸重重摔在雪上。
血在雪地里漫开,转眼就冻成暗红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