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国治安总署大楼，巍峨而冰冷，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盘踞在首府的权力核心区。
与内阁顾问那略显陈旧的书房不同，这里的一切都光洁如新，透着制度化的威严和距离感。
林媛的座驾无声地滑入专用通道。
她没有时间犹豫，发布会已经开始，每一秒都是李二宝滑向深渊的倒计时。
她径直走向总署长办公室，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清晰而决绝，仿佛战鼓在催。
总署长办公室的门比她想象中更厚重。
秘书通报后，那扇沉重的实木门无声地打开。
总署长颂恩并没有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似乎正在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他身材保持得不错，穿着剪裁合体的高级警官制服，肩章上的徽标在窗外光线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几乎是程式化的热情笑容。
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迅速地从上到下扫过林媛，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玩味。
“林市长？”
颂恩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故作惊讶的腔调：“真是稀客！什么风，把清市最耀眼的政治明星，吹到我这满是着案卷和罪犯气味的办公室里来了？”
他嘴上说着欢迎，脚步却并未移动，依然保持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林媛是闯入他领地的访客。
林媛停下脚步，与他保持着一个既不亲近也不疏远的社交距离。
她脸上同样浮现出政客标准的、无懈可击的微笑，但眼神清冷，没有一丝暖意。
“颂恩总署长，冒昧打扰，事态紧急，不得不来。”她开门见山，语气平稳，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压力。
“哦？紧急？”颂恩挑了挑眉，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这才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示意林媛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占据了主位，身体微微后靠，摆出倾听的姿态。
但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着一股掌控感。
“能让林市长觉得紧急，甚至亲自跑来总署的事情，我倒真想听听，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瞥向墙壁上悬挂的液晶屏幕，上面正实时播放着发布会现场的景象，他的同僚正在台前义正辞严地宣读着对李二宝的指控。
“现在这个时间点，似乎大家都在关心同一件‘紧急’的事？难道林市长是为这个来的？”
他的试探直白而狡猾，直接将问题核心抛了出来，想看林媛如何接招。
曼国政警界私下给颂恩起了个外号，叫“风标蛇”。
风标，永远随着风向转动，毫无立场；蛇，阴冷狡诈，一击致命。
这个外号精准地概括了他的为人：谁得势，谁能给了他最大利益，他就倒向谁，毫无忠诚可言，且手段毒辣。
林媛没有看屏幕，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颂恩脸上。
她知道，和这种人绕圈子毫无意义，他享受的是博弈的过程和最终的利益分配。
“颂恩总署长是个聪明人，我也不喜欢浪费时间。”
林媛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这个姿势既保持了优雅，也显露出进攻性：
“发布会的内容，你比我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副首想借李二宝这把刀，斩断素瓦夫人的触角。”
“但这把刀，会不会反过来伤到握刀的人，甚至伤到旁边看热闹的人，那就不好说了。”
颂恩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但眼神里的兴趣更浓了。
“林市长这话很有意思，我只是依法办事，维护曼国法律尊严。”
“至于高层之间的……理念差异，不是我该过问的。”
“法律尊严？”林媛轻轻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嘲讽，“用精心编织的伪证来维护的法律尊严吗？”
“颂恩总署长，矿区大火、人口失踪、走私账本……这些案子背后真正牵扯到谁，你治安总署真的毫不知情？”
“还是说，你知道，但选择用李二宝这个外来者当完美的替罪羊，来换取某些人的满意和……你自己的安稳？”
这话几乎是在撕破脸了。
颂恩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办公室里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他盯着林媛，像是重新评估着这个女人的胆量和价值。
“林市长，”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警告的意味，“说话要有证据，你现在指控的，可是曼国最高执法机构的公正性。”
“证据？”林媛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如果我要证据，就不会来这里找你。”
“我来，是谈一笔交易，一场对总署长你，更有利的交易。”
颂恩身体后靠，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交易？我现在手握‘铁证’，副首阁下全力支持，发布会正在进行，舆论即将成型。”
“我看不出，我有什么需要和一个可能被牵连的市长做交易的必要。”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带着一丝轻佻扫过林媛的脸：
“除非……林市长能拿出让我无法拒绝的筹码？或者，像上次酒会那样，换一种更……私人的方式来求我？”
他的话充满了侮辱和试探，既是在打压林媛的气焰，也是在满足自己某种阴暗的虚荣心。
他曾追求林媛被拒，此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林媛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瞬间便压了下去，反而露出一抹冷艳的笑容，那笑容美得惊心，却也带着刺骨的寒意。
“颂恩总署长，‘风标蛇’的美名，我早有耳闻。”
她直接点破了他的外号，让颂恩敲击扶手的手指骤然停下，脸色微变。
“你看重利益，这很好，因为利益比虚无的承诺更可靠。”
林媛继续道，语速不快，却字字千钧，“副首能给你的，无非是保住你现在的位置，或许还有一些未来的空头许诺。”
“但他能给你的，素瓦夫人同样能给，甚至更多。”
“哦？”颂恩眯起了眼睛，“比如？”
“比如，”林媛缓缓说道，“内阁顾问刚刚告诉我，副首的健康状况近来似乎很不乐观，他的医生频繁出入府邸。”
“而下一届选举，素瓦家族的支持将是决定性的。”
“你说，是投资一个前景不明的病人划算，还是投资一个根基深厚、且未来可期的政治力量更划算？”
这是一个重磅炸弹。
颂恩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坐直了，眼神剧烈闪烁。
这个消息的真假他无法立刻判断，但林媛能在这个时候从内阁顾问那里出来，本身就极具分量。
林媛的语气更沉，字字如刀：“颂恩总署长，你手里握着治安署，最缺的是什么？是钱，是编制，是对其他部门的压制力。”
她缓缓前倾，眼神凌厉：“素瓦夫人若开口，下一个财政拨款季度，治安署的预算会在国会优先通过；”
“而且，她能确保你手里新增两支直属机动部队的编制，不受内阁其他派系掣肘。”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治安署不再只是维持治安的工具，而会成为整个曼国真正的秩序之刃。”
颂恩原本半眯的眼睛猛地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