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宝走出酒店时，雨几乎停了，只剩下空气里潮湿的气息。
门口的几名曼国警员正打着呵欠，看到他出来，立刻站直了身子，还很自然地往旁边让开一条路，点头示意。这细节要是被行动组的人看见，恐怕要更心惊。
因为这些人平时对他们冷冰冰的，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可面对李二宝，却像见到上司一样恭谨。
车子早就等在台阶下，低调的黑色车身，雨水在灯光下反射出一层光。
副驾驶下来一个人，替他拉开车门。
李二宝上车，轻轻关上。
车厢里很安静，隔音玻璃把外面残留的雨声都挡住了。
林媛正坐在里面，靠着座椅，目光从文件里抬起来：“出来得挺顺利？”
“嗯。”李二宝笑了一下，顺手把帽子摘掉放到一边，“就是进去说说话，毕竟第一次见面，说太多，也没什么意义。”
自从林媛知道，李二宝打算协助行动组，对赵明德抓捕回国后，她就安排好了一切。
发布会的烂尾，彻底宣告了内阁的失败。
素瓦夫人将会趁势崛起，他那天不到一分钟的犹豫，到最后，还是赌对了。
“差不多。”林媛的声音平静，“毕竟在他们眼里，你身上的嫌疑也没洗干净，到目前为止，这边官方对你的事，还没有最后定论。”
她忽然笑了笑：“不过也快了。”
“收获如何？”
“第一次和国内的人接触。”
李二宝没接话，只是扯开外套的拉链，舒服地往后一靠。
片刻后，他才慢悠悠开口：“刚才在里面，说得直白点，行动组心里肯定已经乱了。”
“他们要的不是我这张嘴，可要是没人点醒，他们迟早被牵着鼻子走。”
“你确定他们会听进去？”林媛看着他。
“至少陈立国会。”李二宝语气笃定，“那人是老江湖，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下面子，什么时候该认清形势。”
林媛点点头，没有再追问，只是把一份整理好的简表递过来：
“这是恩颂今天给的，他没露脸，但渠道放开了，你要的码头清单、机场通道、车牌段，全在这里。”
李二宝接过去扫了一眼。上面写的很简洁，时间、地点、通道号，像几组随手写下的笔记。
可看在懂的人眼里，每一条都是要命的口子。
这几乎，把对手的所有举动，放在显微镜下，看的一清二楚。
“这就够了。”他把纸折起来揣进口袋，“今晚他们要转人，不出意外，会走其中一条。”
“你打算自己去？”林媛问。
“当然。”李二宝笑笑，“我能信谁？让行动组去？他们一出动，警察、黑樱会、甚至媒体都能提前接到风声。”
“最后只会什么都捞不到。”
“而且，秃子和杨海现在也不方便出来，我有没个用顺手的人。”
他呼了口气：“港口的事情还得黄宇盯着，我在这边的路，不能因为一个发布会，就彻底停下。”
“那你打算把人留下，还是……”林媛试探着问。
“留下。”李二宝语气平静，“我说过，我要的不是杀人，我只要把人放在桌面上，留给他们收拾。”
林媛盯着他几秒，忽然轻笑了一声：“真奇怪，别人复仇都是想着血债血偿，你倒是非要讲规矩。”
“规矩不是我想讲的，是我没得选。”
李二宝的声音低下来，“我想复仇，不是想出一口气。”
他把话说得很慢，“我拿刀杀人很快，拿人证、物证、资金链、一条条捋出来很慢。”
“但后者能把他按在地上，按在所有人的目光里。”
“赵明德该走的路，是回去，站在法庭上。我要他在那儿认账。”
车厢里静了片刻。
前面传来转向的轻响，车子拐进了河边的快速路。
霓虹灯的反光被雨水打碎，像一条流动的彩色带子。
林媛把文件收起，换了个轻松的口吻：“你还真是操不完的心，但就怕有人不认可你的好心，反而觉得你别有用心。”
李二宝点点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留给他们的东西，会让他们看到足够价值，跟我联系。”
“你丢个他们什么了？”林媛好奇问道。
“不是丢，是提醒。”
李二宝笑了笑，“他们这几天忙得要死，结果到手的都是一堆空壳。再这样下去，他们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内部有人出卖。”
“我要是他们，心里早乱了。”
“你就是怕他们乱套。”
“对。”李二宝点点头，“他们要是真乱了，赵明德就赢了。”
林媛靠在沙发上，说道：“东南亚的局势比较复杂，这边的法度，大部分只是一个摆设，没有强力帮手，就算是行动组，短时间内，也很难突破。”
“更何况，现在赵明德可是野岛孝司，真二八经的樱花国人。”
“嗯。”李二宝眼神一沉，“樱花国护照，身份干净得很，只要他拿着这层壳，曼国这边不可能直接动他。”
“黑樱会的力量也摆在那儿，能替他清掉所有麻烦。”
“所以行动组才处处碰壁。”林媛接道，“他们以为是有人泄密，其实人家就是明目张胆地挡路。”
李二宝抬眸看着她：“他们要是只盯着赵明德本人，永远不可能成功。”
“我要做的，是把他身边的关键人先拦下来。”
“账本、翻译、保管人……只要动一个，他的保护伞就会露缝。”
林媛若有所思：“那你今晚去的目标，就是这些人？”
“对。”李二宝轻轻吐出一个字，“尤其是那个叫罗三的，他要是走了，资金链彻底断，所有账都追不回来。”
车子过了一个灯口，雨刷在前挡上来回，划出整齐的弧线。
气氛安静，却不再压抑。
林媛靠着椅背，忽然笑了：“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主动去帮行动组。”
“因为我比他们更需要结果。”李二宝回了一句，“他们失败了，最多写一份报告回去，我失败了，就永远别想回去了。”
林媛盯着他，眼神微微动了一下，最终只说了句：“行，我明白了。”
前座的司机忽然开口：“先生，路线确认了吗？我们是先去港口，还是先盯医院？”
李二宝看向林媛。
林媛抬手点了点屏幕：“冷链那条线更稳，医院的穿堂太狭窄，容易出事。”
“去冷链。”李二宝点头，“我亲自盯，医院那边，你的人守着备用。”
“明白。”司机收声。
车厢里又安静下来。
林媛偏过头，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霓虹：“李二宝，你真打算把自己压在这条路上？”
“我说过了。”李二宝笑了一下，“我答应过人，要堂堂正正回去。既然答应了，就得走到底。”
话说到这，林媛不再追问。
车子一路向前，驶向北区。
前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像是为即将发生的事情排好了一条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