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第一个雨夜，天空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灰布笼罩着，沉甸甸的，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将整个老街都笼罩其中，敲打着馄饨摊的塑料雨棚，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谁在耳边低声絮语。路灯的光晕在雨雾中变得朦胧而柔和，给这条寂静的老街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林墨正低头擦拭着碗碟，指尖划过光滑的瓷面，留下一道道水痕。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虽然很轻，却在这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晰。她抬起头，只见一位穿中山装的老先生站在馄饨摊的门口，正犹豫着是否要进来。老先生的中山装是深灰色的，布料看起来有些陈旧，却依然平整挺括，袖口和领口都浆洗得干干净净，能看出主人对它的爱惜。他的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用一根黑色的发簪固定着。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每一道皱纹里都仿佛藏着一个故事。他手里拄着一根暗红色的拐杖，杖头雕刻着简单的花纹，显然有些年头了。“老先生，外面雨大，进来坐吧。”林墨站起身，热情地招呼着。她能感觉到老先生身上那股淡淡的、属于旧时光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这让她心里明白，这位老先生并非寻常客人。老先生点了点头，慢慢地走进来，拐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在不大的馄饨摊里回荡。他径直走向最靠窗的位置，那里能透过蒙着水汽的玻璃看到外面的雨景。他小心翼翼地坐下，将拐杖靠在桌腿旁，然后端正地坐好，背脊挺得笔直，像是在参加一场庄重的仪式。林墨端来一杯热水放在他面前：“老先生，您要点些什么？”老先生没有看她，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的雨帘上，像是在欣赏雨景，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摇了摇头：“给我来碗热水就好。”林墨应了一声，转身去倒热水。等她把热水放在老先生面前时，发现他面前的桌子上空空如也，只有那杯冒着热气的热水。而老先生的手，则一直插在中山装的口袋里，似乎在摩挲着什么东西。就这样，老先生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偶尔会端起水杯抿一口热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窗外。雨还在下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有雨声和老先生偶尔的啜饮声在空气中交织。不知过了多久，老先生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那是一个牛皮纸信封，边角已经有些磨损，纸张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他的手指在信封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然后，他忽然抬起头，看向林墨，声音里带着浓重的乡音，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厚重的力量：“姑娘识字吗？”林墨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嗯，我识字。”老先生听到这话，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他颤抖着双手，将那个牛皮纸信封推到林墨面前。林墨低头看去，只见信封上用毛笔写着一行工整的字迹：“台北市中正区罗斯福路三段”。那字迹苍劲有力，笔画之间透着一股书卷气。邮票早已泛黄发脆，边角处还留着被雨水浸泡过的痕迹，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褐色。“这是……”林墨疑惑地看向老先生。老先生的目光落在信封上，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阻隔，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五十年前写的信，一直没寄出去。”他顿了顿，望着窗外的雨帘，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我家小子在那边读书，后来就断了联系。”林墨的心猛地一颤。她想起地方志里的记载，上世纪四十年代末，时局动荡，很多年轻人背井离乡去了台湾，从此与大陆的亲人天各一方，失去了联络。他们中有的人或许一生都在思念着家乡和亲人，却再也没能踏上故土。眼前的这位老先生，想必就是其中之一。“老先生，您别太难过。”林墨轻声安慰道，心里涌起一阵酸楚。老先生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难过有什么用呢？都五十年了，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人世，就算在，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这封信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绝望。林墨看着老先生痛苦的神情，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拿起那个信封，认真地看了看上面的地址：“老先生，您放心，我帮您找找看。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地址可能变了，但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老先生听到这话，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光亮，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紧紧地盯着林墨，眼神里充满了期待：“真的吗？姑娘，你真的愿意帮我？”“嗯，我试试。”林墨坚定地点了点头。接下来的几天，林墨一有空就开始为老先生寻找线索。她先是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在网上搜索相关的信息。可是，时代变迁，城市发展迅速，那条路早已拓宽改造，周围的建筑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住户大多搬离了，根本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她没有气馁，又去了当地的图书馆，查阅了台北市的地图变迁资料。一张张泛黄的地图在她面前展开，她仔细地比对着，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是，几十年的时间，城市的变化太大了，她找了整整两天，依然一无所获。隔壁的阿姨看到林墨每天都在埋头查找资料，一脸疲惫的样子，忍不住关心地问：“小墨，你最近在忙什么呢？看你累的。”林墨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阿姨，阿姨听了，叹了口气：“唉，那个年代的事，难啊。不过，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