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跟在两个警察后边进了派出所。
他也算是这里的常客,当初整顿轧钢厂生产问题的时候,保卫科人手不够,他没少麻烦附近的警察。
“旭文叔,你不是休假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又准备睡在办公室?”
说话的是派出所所长,赵成记得他叫钱多文,之前打过交道。
大半年没见,这位中年汉子憔悴了不少,脸上的胡茬子像是雀斑一样明显。
所长也不想邋遢,实在是没多余的精力。
最近几周局里压力太大,警员连轮休都做不到,已经开始出现站岗时低血糖昏迷的情况,他虽然也很累,但身为所长,这种时候只能顶上,苦一苦自己。
“顺路回来办点事,待会儿就回去。”老警察拍了拍年轻警察小刘的肩膀,眼神唏嘘,大笑道:“人老了,精力比不过年轻人。”
“您老的经验可是咱们所里的宝贝!”
钱所长招了招手,留下了年轻警察小刘值班,自己起身帮赵成办好了手续。
......
......
作为局里老干部兼老人,吴旭文有独立办公室,里面虽然没有床,但几张椅子拼一起也能凑合,实在不行直接躺地上,只是容易着凉。
吴旭文已经工作太久
到了警局,赵成签字确认,领过自己被盗的衣服,小心翼翼闻了闻,味道有点像是下水道里的臭袜子。
“没保管好,实在抱歉......”
吴旭文递出最后一件衣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知道你们忙。”赵成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之前联防,你帮厂里抓小偷,连着一周没怎么合眼,那次我还没谢你呢!今儿正好咱俩都有空,去喝一杯?”
“那次是职责所在,喝酒就不用了,我现在只想睡一觉。”
吴旭文指了指自己带血丝的眼睛,他现在已经开始头疼耳鸣,但凡现在有张床,他当场就想倒下去,睡到天昏地暗。
“理解,咱们下次再约。”赵成拍了拍自行车后座,招呼道:“上车,我捎你一段。”
“不用麻烦,我拐俩弯就到了。”
吴旭文摇了摇头,他能从民国混到现在,靠的就是不粘锅的本事,除了本职工作,其余时候少跟人接触,能少很多麻烦。
“反正方向一样,到路口我给你放下。”
赵成拍了拍自行车后座。
“别推辞了,之前蹲点你差点低血糖,这次要是你一个人回去,我有点不放心。”
“你现在都不在轧钢厂了,怎么还记得这件事?”
吴旭文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的笑了。
虽然他跟赵成勉强算是忘年交,但是被一个小自己将近二十岁的人看到自己的囧样,吴旭文还是感到有些尴尬。
“上车吧,吴老哥,人不服老不行!”
这次吴旭文没有拒绝。
赵成推着车子滑行几步,迈开腿翻了上去,吴旭文瞅住时机一个大跳,稳稳落在了后座。
“街道办的孙副主任跟我一个院,明天我跟他去一趟街道办。”
吴旭文叹了口气,继续道:“贾家这种事,四九城里不少见,只要偷得东西价值不大,大部分都不了了之。”
赵成点头,“能理解,老一辈观念很难改。”
“不光是观念,重要的是,大家确实吃不饱,尤其是前几年。”
赵成闻言一愣。
他一直高高在上,用上辈子的各种词汇来给当下的情况下定义找原因,但却忽略了最基本的不同——物质。
高尚的节操可贵但稀少。
世上大部分都是像他这种普通人,饿了想吃饭,渴了想喝水,不吃不喝就没力气干活。
他能高高在上,是因为上辈子受过教育,脑子里头还有概念,这辈子又接连遇到贵人,一路上虽有坎坷,但总体上顺风顺水。
单凭先知先觉,他一个普通农户孩子,第一步求学他都不一定能完成。
兵荒马乱的时候,农家谁有胆子把家底拿出来供人上学?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早就学过,更是亲身体会,一朝穿越居然给忘了,真是不应该。
“会好的,早晚咱们能顿顿红烧肉,豆浆喝一碗倒一碗,可乐喝半瓶倒半瓶。”
赵成尝试安慰,吴旭文却哈哈大笑。
“我估计是见不到了,你还有些可能!”
赵成思索片刻,叹了口气,他说的那种情况,起码要到2000年才能看到,以当下的平均年龄,他也未必能看到。
“......好好保养,会有那一天的!”
“那时候肯定就没有小偷了。”吴旭文眨了眨眼。
赵成不置可否,那时候肯定是没有偷食物的小偷了,但小偷还是有的,只能期待更远的未来。
“不过说起小偷,之前我处理过不少,但像贾梗这种有特殊癖好的还是第一次见。偷你衣服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恐怕......”
吴旭文没往后说。
身为警察,他不好胡乱揣测,但要是别人联想到某些场景跟他可没关系。
赵成闻言大笑。
哪怕是再过三四十年,龙阳这种事也会被人耻笑,若是偷裤衩子这种事传出去,棒梗恐怕不得安宁。
到时候,赵成作为事件的另一方,也难免被讨论。
但赵成不在乎,他的社交圈子里,没有闲到这种程度的人,偶尔有两个打趣的,说不定还能联络下感情,借着由头打闹一番,最后一起吃顿好的。
“跟他老师沟通的时候,别说的这么细,万一他能改好呢!”
“按你说的办!”
“切,你不就是想试探我吗,”
“哈哈,见谅,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悄悄透露出去,保证没人知道。”
“别!我没功夫跟一个孩子生气。”
吴旭文松了口气,他家里也有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儿子,也是个上树掏鸟下河摸鱼的主,见了同龄孩子难免心生同情。
然而吴旭文忽略了一件事,他今天昏昏沉沉,脑子不灵光,说话声音也比平时高了不少。
知道这件事的,现在不止是赵成和派出所。
......
......
红星小学,教师办公室,几个年轻教师正在扫地。
老师的待遇虽然比学生好,但也只是桌子大一些,空地多一些,这些杂事还是要自己做。
阎埠贵的办公桌在窗户边,冬天漏风夏天晒,下午有段时间太阳直射睁不开眼,属于最差的几个位子之一。
原先阎埠贵的办公桌不在这里,而是在办公室另一侧,虽然靠近门口动静大,但采光极好。
几年前校长鼓励教师队伍年轻化,招了几个有海归背景的老师,阎埠贵高风亮节,直接把位子让了出去。
失去一点点便利,换取校长和同事的好感,稳赚不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