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越下越大。
吴信的心也越来越凉。
看着在屋内来回踱步，慷慨激昂的荀瑾瑜。
吴信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
造孽啊！
“明公莫不是忘了，那些跟随你的将士！”
“明公莫不是忘了，那昔日发下的誓言！”
“明公莫不是忘了，那凉州百姓的悲恸！”
荀瑾瑜停下来回踱步的动作，转而怒视着吴信高声质问道。
吴信看着荀瑾瑜怒视自己的样子，有些无奈。
因为就在刚刚，荀瑾瑜说完那句话时，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就说了句…
“抱歉，是我错了。”
然后就不知道为什么…
荀瑾瑜听后，一下子就炸毛了。
上来就直接指着自己鼻子骂。
搞得他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
难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后道歉也有错吗？
反正吴信是摸不清头脑。
只能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荀瑾瑜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明公忘了！但我荀瑾瑜还记得！”
“你说要带着将士们踏破匈奴王庭，带给凉州安宁！”
“你说要除尽那些尸位素餐的世家官员，还天下一个公道！”
“你说要带着将士们平安回家，光宗耀祖！”
荀瑾瑜看着依旧一言不发，甚至都开始发起呆来的吴信，只觉得心中的怒火更盛。
她刚刚跟吴信说那些话，是要吴信的一声道歉吗？
不是！
她要的是吴信拔出剑，像曾经那样。
在对自己说一句。
谁敢与吾正君诛邪！
她要的是那个有着鸿鹄之志，勇冠凉州，威震天下的吴信回来。
而不是在自己呵斥下，装作一副完全没听懂样子。
他为什么可以听到凉州将士为他徇义而无动于衷？
他为什么可以听到凉州百姓家家戴孝而毫无波动？
也许是因为他死过一次，他害怕了，他觉得自己是错的，不想再去做了。
但她绝对不允许。
因为荀瑾瑜永远也忘不了那些人叫自己叛徒的样子。
也永远忘不了自己去劝阻那些士卒时，他们脸上那义无反顾的表情。
更忘不了即使自己明说自己肯定会失败时，那些凉州士卒依旧穿着破旧的盔甲，拿着生锈的刀刃要跟着自己为吴信报仇的场景。
他们说傻吗？
他们不是。
他们只是单纯的想为自己崇敬的将军报仇。
他们只是…念着吴信对他们的好…
所以，即使吴信已经失去了雄心壮志，她也要把他骂醒。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想到这里，荀瑾瑜心里的怒火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平静。
随后她缓缓跪伏在正发着呆的吴信面前，用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语气开口道：“如果…明公已经忘了，那么就请杀了我吧。”
看着突然跪在自己面前，叫自己杀了她的荀瑾瑜，刚回过神来的吴信简直满脸懵逼。
不是。
我不就是嫌你说的话有点烦，然后发了一下呆吗？
也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怎么一下子就喊打喊杀了？
摸不着头脑的吴信，只得小心翼翼的询问了一声：“额，那个，其实我挺想问你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发这么大火的。”
“我跟你道歉应该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吧？”吴信苦笑着。
他是真没想到，继承记忆的人能这么入魔。
简直就跟个疯子一样的。
这给他的感觉，都不能说的算是亲身记忆了，只能说跟执念没什么两样。
要是他提前知道是这个样子，保证打死他也不会暴露了。
简直就是给自己找苦头吃。
而且就连游戏内，自己不怎么重视的荀瑾瑜继承了记忆都是这幅模样。
那么苏婉清这个被自己重点关注和照顾的女主角…
继承了记忆的话，岂不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想到这，吴信不禁打了个寒颤。
要知道他死前可是还特地给苏婉清写了封遗书的。
那些话，再加上游戏前期和苏婉清刷的好感度…
吴信有点不敢再想下去了。
因为想到这里。
他都感觉自己头顶都开始隐隐浮现出了一个“危”字。
但好在，他很快就没时间想了，因为荀瑾瑜的话把他的注意转移了开来。
“因为，我认识的明公不会道歉。”
“他只会拔出剑，然后告诉我，让我们再一次去完成那些誓言。”荀瑾瑜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股决然。
“所以，如果明公已经放弃的话，那么就请杀了我吧。”
听到这里，吴信先是一愣，随即嘴角一抽。
难怪…
难怪他之前听不懂也看不懂荀瑾瑜在干什么。
原来她根本和自己不在一个频道。
她是觉得自己和她一样，继承了记忆。
但其实根本不同，自己只看过文字和部分cg，只了解个大概。
所以，自己根本就没办法跟她感同身受。
这也让她误以为自己是根本不在乎她说的。
误以为自己是因为失败，所以放弃了吗？
吴信盯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的荀瑾瑜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确实感觉有点奇怪。
但这并不妨碍他能感受到荀瑾瑜那话语中对自己的情感。
那是不夹带一丝虚伪的诚意。
她是真的想让自己再一次带着她去做自己在游戏里胡言乱语说的誓言。
不过…自己真的想那么做吗？
吴信不禁扪心自问。
毕竟他之前只是玩游戏而已。
游戏内不管他怎么作死，他都不会真的死。
但现实中可不一样。
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更何况，他一开始只是想刷奖励，让自己活的更好罢了。
又不是真的想与天下为敌。
而且自己真的能承受的起她这份毫不保留的信任吗？
恐怕不能吧。
毕竟他现在又不是那个凉州人都崇敬的将军。
只是一个普通的穿越客而已…
所以，要不还是算了。
看着不知为何身躯都开始颤抖的荀瑾瑜，吴信默默的想到。
然而，就在吴信想告诉荀瑾瑜自己并不想和天下人为敌时，荀瑾瑜那一声充满着悲痛的喊声，就让他心里一颤。
“明公…”
“都死了…”
“大家都死了…”
“大家都跟您一起走了…”
“我们已经没有人可以继续为您报仇了…”
荀瑾瑜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