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荡漾，映照出了烛洺赫那呆滞的目光，他机械的从肩膀处的伤口上，拼命撕下来一块血肉。
鲜血淋漓的皮肤在他的掌心里飞快的凝聚成了坚硬的龙鳞。
烛洺赫根本没在意自己伤口上的鲜血正在如同泉水般狂涌而出，只是面无表情的将那块龙鳞贴在了怀中单灵灵赤裸的腿上。
单灵灵低头看着自己的身躯，画面中的自己不着片缕，双目紧闭，全身无力的瘫在烛洺赫双腿之上，头也微微后仰。
胸前没有起伏。
那画面中的她……已经死了。
这是……
单灵灵震惊的看着那幅画面，那不属于她经历过的任何一段过去。
那是她尚还未想起的回忆。
眼前烛洺赫的身影随着水波，荡起了层层褶皱，一切都模糊起来，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单灵灵只能下意识的觉得，烛洺赫的眼神十分空洞，仿佛双眼无法聚焦。
他的嘴小幅度的一张一合，仿佛在重复说着同一句话。
可是，单灵灵只能从水面上看见倒映出来的画面，完全听不见烛洺赫的声音，只是……
水里的画面中，烛洺赫用手紧紧地捂住那块龙鳞，试图让龙鳞完全的贴上单灵灵的身子，可是隔了好一会儿，他轻轻松开手，龙鳞还是不受控制的掉在了地上。
肉眼可见的，烛洺赫惊慌失措了起来，他目光死死的注视着怀中姑娘的脸颊，空着的手胡乱的在身边摸索，捡起了那块龙鳞，再一次将它贴在单灵灵身上。
可是……
他并没有成功。
龙鳞还是掉下来了。
仿佛是已经失去任何生命体征的单灵灵，在拒绝着他，不肯接受他。
水中的烛洺赫愣了两秒钟，颤抖着的双手猛地将单灵灵搂进怀里，无声地哭泣了起来。
他哭得撕心裂肺，额角和脖子上青筋暴露，就算是听不见声音，单灵灵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在看见他眼泪的那一瞬间，就碎成了一地的渣子。
她似乎从来没有看见过烛洺赫的泪水。
她见过他冷静自持的样子，见过他悲伤到恍惚的样子，见过他作为幽冥国国主睥睨天下的样子，见过他的温柔和笑容。
却没见过烛洺赫这般……
痛不欲生。
没有忍住，单灵灵完全忘记了那只是水中印出来的回忆画面，她整个人向前一扑，想要抱住烛洺赫。
想要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好。
我回来了，烛洺赫，我回来了……
“师姐！”
“夫人！”
王子煦和玄狐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齐齐的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单灵灵，可是他们还是慢了一步，单灵灵整个人栽进了水里。
飞溅起来的水花完全将眼前的画面打碎，烛洺赫的身影融进了水面的涟漪中。
单灵灵不甘心的伸手在水中抓了一把，想要把烛洺赫抓回来，可是指缝中穿过了冰冷的水。
没有她的爱人。
想到这里，单灵灵浑身一震，心底里那种让她几乎疯狂的痛苦让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声大哭了起来。
“烛洺赫……”
“对不起，烛洺赫……”
“夫人，夫人，没事了！”玄狐率先扑进水中，一把搂住单灵灵的肩膀，“已经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
“尊上现在很好，没事的……”
“好夫人，不哭了好吗？”
“尊上看见会伤心的。”
玄狐轻轻地拍着单灵灵的后背，低声哄着她：“我们先解决完眼前的事情，属下带夫人回幽冥国去找尊上，好不好？”
“玄狐，是我的错……”
“是我先抛下他的，是我……”
玄狐沉默了下来，她对于自家神尊和夫人的过去也是一知半解，此时也有些束手无策，只能抬起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王子煦。
王子煦挠了挠头，玄狐都不明白的事情，他如何能够知晓呢，在他眼中，明明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是师姐莫名其妙就和姐夫爱得死去活来了。
咋回事呢？
虽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王子煦更了解单灵灵，他蹲在单灵灵身后，抬手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师姐，你哭的这么丑，姐夫指不定会嫌弃你。”
“说什么呢？！”玄狐差点被他这句话气死，“尊上怎么可能……”
“王子煦……”
出乎玄狐预料的，单灵灵确实一下子止住了哭声，她满脸泪水，却凶巴巴的回头看着王子煦，王子煦笑眯眯的和她对视。
“师姐，我在。”
“你最近……胆子越来越肥了……”
单灵灵哭得鼻子堵了，说话闷闷的：“还没被你姐夫揍够是吧？”
“好了，师姐。”王子煦站起身来，大功告成般拍了拍手，“只要你不难过，不哭鼻子了，姐夫再揍我一百次我也无所谓。”
“反正我恢复得快。”
“你……！”
单灵灵显然才发现自己被他摆了一道，右手用力地捏起了拳头，王子煦十分有先见之明的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攻击范围。
一时间目标消失，单灵灵的拳头落了个空，她气恼的一拳砸在水面上，水花四溅。
王子煦赶紧抬手去挡，却还是被水花溅了满脸。
“哎哟，师姐，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
“咱要分得清过去和现在，可不能为了回忆哭得稀里哗啦的。”
“我们要化悲愤为力量，对不对？”
“鼓起气来，打败九阴，帮帮姐夫，这才是现在的我们要做的事情啊！”
说的……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单灵灵咬着后牙槽，在玄狐的帮助下，从水里站起身来，玄狐担忧的挽着她的胳膊，不肯放开。
“没事了，玄狐。”
单灵灵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刚刚……”
她想解释一句，却发现，刚刚那种让她几乎痛不欲生的痛苦情绪，来得十分的蹊跷。
仿佛那种悲伤是埋藏在她魂魄中的一颗定时炸弹。
而刚刚那一段回忆，就是点燃炸弹的一小簇火苗。
“要不要告诉尊上……？”
“不了。”单灵灵赶紧打断了玄狐的话，她抹了一把泪水，“别告诉他。”
那是她的回忆，同时也是烛洺赫的回忆。
对于单灵灵来说，那陌生的回忆都能够让她痛苦到几近窒息，那对于烛洺赫的话呢……
那只能是他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