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灵灵弯下腰，对着招摇仙姑郑重行了一礼。
“谢谢您来送师父最后一程。”
“丫头。”仙姑缓步上前，伸手将她扶起，“你辛苦了。”
“我不……”单灵灵下意识想摇头辩解，却被仙姑轻轻抚上头顶的手势打断了。
那只手温暖而坚定，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爱与怜惜。
“刁苍那老头的脾气啊，我可再熟悉不过了。”仙姑轻笑着，眼角却含着微微湿意，“这些年，他把我们这些老朋友，尤其是我，气得够呛。”
“能陪在他身边，辛苦你了。”
“但也正因为有你们在，刁苍的心，才终于有了归处。”
说到这儿，她望了望单灵灵，又转头看向一旁神情黯然的王子煦，眼神愈发柔和。
“谢谢你们。”
“你们是他亲手带大的孩子，是他最骄傲、最放不下的牵挂。”
她的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沉稳而笃定。
“在你们出现之前，我从未见过刁苍，笑得那样轻松，那样……像个真正的人。”
她说着，缓缓回过头，用目光轻抚着那张已经沉寂的面容。
“老家伙……你还是先我们一步了啊……”
“喂，你们在和老朽开玩笑吧！”
一股中气十足的吼声从山门外传了进来，招摇仙姑听见了，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对单灵灵解释。
“长留山的掌事，他啊……”
一个身材魁梧，头顶上一根头发都没有，却留着一大把胡子的老头突然怒气冲冲的小跑了进来，他一口气冲进了主殿之中，指着躺在灵堂之上的刁苍，大吼道。
“刁苍老头，你再唬老朽试试？！”
“老朽非得和你好好打一架！这次绝对不会留手！”
“赶紧给老朽起来！”
“牧涯！”
庄道长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那魁梧老头面前，拍了拍他的手臂。
“别闹了。”
这位叫牧涯的长留山掌事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看了看庄道长，又看了看跪坐在一旁的招摇仙姑，还有刁苍的两个徒弟。
“真的？”
“咱们大哥真走了？”
“……”庄道长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牧涯有些迷惑的四下张望着，这才意识到，这座主殿上，已经完全布置成了灵堂。
“不会吧？”
“咱大哥咋可能先走啊！是不是有歹人害他！老朽这就去撕了那些崽子，给咱大哥报仇！”
“牧涯！”招摇仙姑突然厉喝了一声，阻止牧涯掌事继续说下去，她下巴朝着单灵灵的方向扬了扬，示意他不要失言。
牧涯掌事一下子顿住了，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又看向庄道长。
“这到底是咋回事？”
“师父散魂魄，下结界，保护章尾山。”站在一旁的王子煦沉声解释道，“我同师姐求助庄老，破开师父封印。”
“师父将毕生本事传给我和师姐后……”
接下来的话，他有些说不出口。
牧涯看着王子煦红肿的眼睛，喉头哽了哽，却又问道。
“那，你小子……”他逼到了王子煦面前，“到底是什么歹人，要让咱们大哥散掉魂魄来守这座山？！”
“你们给他报仇了吗？！”
“害师父如此之人，已经丧命。”王子煦丝毫不惧怕他的气势汹汹，“魂飞魄散，再无转世可能。”
“只是……幕后黑手，尚还未伏诛。”
“把他名字给老朽！”牧涯攥紧了拳头，“快点！”
王子煦抬起眼眸，和单灵灵对视了一眼，单灵灵只犹豫了两秒，便点了点头。
“九阴。”
“九阴？”牧涯怒气冲冲的回过头来，看向单灵灵，“烛九阴？那不是你们神尊的名字吗？！”
“不是尊上。”王子煦解释道，“另外一个人，自称为九阴的人。”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牧涯，不要在刁苍灵堂闹事。”庄道长严肃的阻止了牧涯的话，“等送走了刁苍，再说不迟。”
“这件事，老朽也深陷其中，你还勿要为难小辈，回头老朽同你讲清楚。”
“好！”
牧涯却也听话，他一甩袖袍，走到了刁苍灵前，抓起了三支香，对着刁苍鞠了一躬。
“刁苍大哥，一路走好！”
“回头，牧涯还要来追你，你等等我，再过几辈子，我牧涯，都是你小弟！”
洪亮的声音几乎是用吼的，说完了这两句话，牧涯用力地咬紧牙关，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后退两步，再次对着刁苍抱拳。
但是，牧涯再次抬眼看了看刁苍，他控制不住自己，突然放声大哭了出来。
“大哥，刁苍大哥！”
“你就这样把我们扔下就走啦！”
“你好狠的心啊！”
他哭得惊天动地，声音洪亮到震耳欲聋，但是在场没有人出声去阻止他。
阻止他的悲怆。
“哎哟，牧涯掌事的嗓门还是这么响亮。”一声轻呼从牧涯身后传来，“老朽在山下就听见了呢。”
“要不然，牧涯你再哭大声点，把刁苍大哥喊醒了得了，免得大家多掉眼泪。”
“这是天帝山的掌事。”招摇仙姑又在单灵灵耳边轻轻解释了一句，“老娘娘腔了。”
“我们都把他喊天帝姥姥。”
“什么天帝姥姥！”那举着一把折扇，款款走来的老人，白了招摇仙姑一眼，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走到了刁苍灵前，给他上了香之后，又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老人垂眸看着单灵灵：“想必，你就是单灵灵？”
“是……”单灵灵点了点头。
“嗯，你师父可心疼你了。”老人笑了一声，“老朽名叫洛明耀，可别学他们，叫老朽天帝姥姥啊！”
“就叫你天帝姥姥！”牧涯收住了哭腔，吼了他一声，“这名字是刁苍大哥给你起的，你敢不接？！”
“不乐意。”洛明耀摇了摇折扇，“那你怎么不把刁苍大哥喊‘章尾姥爷’？”
“你——！”牧涯挂着泪水的眼睛再次瞪得滚圆，盯着洛明耀，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两拳。
“你们俩，吵架也不分场合……”庄道长唉声叹气，本想劝几句，但是洛明耀阻止了他。
“我说，庄华，大哥这是喜丧，干嘛哭哭啼啼的？”
洛明耀白了庄道长一眼：“咱们大哥，算是寿终正寝，还有两个这么厉害的徒弟，我羡慕都来不及呢！”
“要大哥知道了啊，非得给你们一人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