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陆执明看着手中那只精巧的木匣子，一时没能从话题跳转中反应过来。
单灵灵笑嘻嘻地站在他身后，捏着他肩膀催促道：“陆爷爷，你快打开看看嘛！”
陆执明满头雾水地掀开匣盖，只见绒布之中静静躺着一块玉牌。
玉质温润，乳白如雪，几近透明，玉身边缘雕着腾蛇盘绕的纹路，蛇身带翅，隐隐是腾空之姿。
是腾蛇。
而玉牌正中，赫然刻着一个字。
“陆”。
陆执明怔住，指尖微微颤抖。
他隐约猜到这意味着什么，却还是不敢相信，低声问道。
“灵儿……这是……”
“对啊，是我亲手做的族牌。”
单灵灵笑得眉眼弯弯：“陆家的族牌。”
“陆爷爷你也知道，我们腾蛇族一直有规矩，若是谁能得到族长亲手铸造的族牌，便可视作特赦之令。”
“我还听人间界的说法，他们有种东西叫‘免死金牌’，差不多的意思。”
她顿了顿，语气轻快中透着郑重。
“以后陆爷爷你，或者你的后人，若有急事，只要拿出这块牌子，不管多远、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应你。”
“而且啊……”她抿了抿唇，眼底一闪而过的认真几乎压住了所有的调侃，“哪怕将来有后人犯了错，只要这块族牌还在，也能保他一命。”
“就算那时候，我和你都已经不在了。”
陆执明怔怔地看着那枚玉牌，指尖轻轻抚过“陆”字，像是在确认这是真的存在，他动作极轻，怕一用力，就把它弄碎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眼角已经泛红，声音低哑地问。
“灵儿，你……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单灵灵蹲下来，笑眯眯地仰头看他：“当然知道啊，这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拿的，可陆爷爷不一样。”
“还有仇爷爷和欧阳爷爷。”
“你们不是外人，是我的家人。”
陆执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里情绪翻涌，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颤着手，把玉牌重新放回匣子里，又郑重地盖上盖子，然后收进怀里，动作一丝不苟，仿佛那不是一块玉，而是一整份命脉。
“你这孩子……”他声音微颤，却不肯让眼泪掉下来，“你爹娘若是还在，见你如今这般，一定……”
陆执明说不下去了，脸上的皱纹一动不动地绷着，只有眼中泛着光。
“老朽护你，是分内之事，是你父母当年托付的心愿。”
“可你现在……连陆家的后人，你都替我想到了。”
“这份情，我陆执明，记一辈子。”
单灵灵轻轻扶住他的手臂，声音温软下来：“陆爷爷，你一直护我长大，我早就把你当我的亲爷爷了。”
“这么大一个腾蛇族，我一个人护不住。”
“你们也一样重要，腾蛇族缺了你们任何一个人，哪能转得动？”
陆执明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感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
“臭丫头，越大越会说话了。”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语气带着不舍又慈爱的斥责：“话说回来……你这丫头，怎么现在想起给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做族牌了？”
说罢，陆执明看向烛洺赫，他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
“是小九的主意吧？”
“凭你这丫头的大条性子，大概想不到这一层。”
单灵灵立刻不满地鼓起嘴，回头看着烛洺赫，后者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前些日子，我在翻阅腾蛇族的典籍时，偶然看到关于族牌的记载。”
“便与师父提了一嘴。”
他朝陆执明躬身行礼，语气恭敬。
“师父说，腾蛇三老为族中操劳数百年，若非有你们护持，她也不可能安然成长至今。”
“所以，师父与我和大师兄商议之后，才有了赠牌一事，愿略尽晚辈心意。”
陆执明闻言，眼中已经泛起一层雾气。他抬手抹了把眼角，强忍着哽咽，语气却怎么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哎……你们这些孩子……太费心了。”
“腾蛇族几千年的族史里，能亲手得族长所赐族牌的，满打满算也不过数人。”
他缓缓地握紧怀中的玉匣，深深地叹了口气：“放心吧，灵儿，只要你好好的，你们两个好好的，我们这些老骨头……还能再撑个几百年。”
“多谢了。”
“陆爷爷还跟我客气什么呀。”单灵灵笑嘻嘻地拉住陆执明的手，歪头靠着他撒娇，“不过，你再仔细看看牌子，我还偷偷加了点小东西进去呢。”
陆执明愣了愣，低头细看，这才发现那块乳白色的玉佩中，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火红灵光，缠绕在其中，正温温地散着气息。
他猛地一怔，呼吸陡然一紧，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你这丫头，你把神魂分进去了？！”
“灵儿，这怎么行！”
“又不是什么大事。”单灵灵一脸轻松地摆摆手，“要不是爷爷们这些年护我周全，我哪有今天的本事？”
“分出一缕神魂，又不会真伤了元本，只要能保您爷爷和你的后人安宁，这点代价算什么。”
“比起这些年来你们为我挡过的风霜，这点回礼……还远远不够。”
陆执明听到这里，再也压不住情绪，热泪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族长的神魂相赠，非至亲、非至恩，不可轻授。
那是一份割舍自身的牵挂，是以命换命的承诺。
他们虽然并没有半分血缘，却会因为这块牌子，紧紧相连在一起。
“我啊，一直把你当小辈宠着、教着……早已把你当我自己的孩子看待。”
“这一路走来，你倒也没有辜负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期望。”
陆执明抬手，轻轻拍了拍单灵灵的手背，满是感慨：“你爹娘在天之灵若看到你现在这般模样，怕也能安息了。”
单灵灵把头放在了陆执明的膝上，低声道：“陆爷爷，这是我最该报答的情。”
“不用再和我说谢谢啦。”
陆执明微笑着点了点头，烛洺赫轻声接了一句。
“陆老，您放心，从今往后，灵儿的事，也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