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
“你带路。”
烛洺赫声音低沉，不带一丝犹豫，命令落下，他转身面向病房的方向，左手抬起，无名指与食指叠合，中指轻轻弯曲，唇间吐出一个字。
“守。”
那一瞬间，一道暗红色的火光自他指尖乍现，细若丝线，以惊人的速度沿着墙壁与地面蔓延。
光纹蜿蜒爬行，如血脉般流动，几乎在眨眼间便环绕了整栋大楼。
单灵灵只见走廊尽头与护士台前的灯光同时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却又在一瞬间将整个医院轻轻笼罩了一层无形的气息。
护士台里的护士抬头望了望天花板上的灯，眉头微蹙，她或许以为只是电压不稳，便重新低头整理病历，丝毫不觉外界已被结界封锁。
“小九，这是……？”单灵灵压低声音问道。
“结界。”
烛洺赫的目光仍未离开那层暗红光痕，简短解释：“护住这栋楼里的所有人，魂魄与气息都在其中，九阴再想动手，就得先破我这‘守’字。”
单灵灵胸口一紧，心头泛起一股温热。
“好了，灵儿，你准备好了吗？”
烛洺赫伸出手，掌心朝上，静静地望着单灵灵，等着她握住自己的手。
“我们现在出发。”
“嗯。”单灵灵连忙抓住烛洺赫，忙不迭点头，她原本还想叮嘱他几句。
让他在人间界少用魂魄力量，别再让自己虚弱下去。
可烛洺赫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拉着她，几步走到菠萝面前，低声命令道。
“记起九阴所在的地方。”
菠萝木然地点头，烛洺赫回头看了单灵灵一眼，抬起手，掌心落在菠萝肩上。
下一瞬，天地陡然翻转。
强烈的失重感令单灵灵完全站立不稳，她本能地扑进烛洺赫怀中，虽然他的瞬移比玄狐稳得多，但那股天旋地转的眩晕依旧让她喘不过气。
脚跟终于落在了坚实的土地上，烛洺赫低头，眼底浮出一丝歉意，声音温柔得近乎呢喃。
“抱歉，灵儿，我的力量衰弱太多，让你受苦了。”
“没、没事……”单灵灵强撑着笑，扶住他的手臂，努力稳住身体，那股翻腾的反胃感让她脸色微白，“不怪你，是我……”
原来作为腾蛇的时候，可没这么害怕瞬移。
果然，凡人的身体，真的是脆弱太多。
烛洺赫没有再说话，只是抬手抚过单灵灵的后背，龙焰的温度透过衣衫，顺着肌理渗入身体。
那股暖流如春水般在单灵灵的体内缓缓流淌，很快就带走了眩晕与不适。
单灵灵深吸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
她直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废弃的厂房仓库。角落里堆着几个生锈的金属柜，早已爬满青苔，破裂的窗户被爬山虎缠得密不透光。
脚下的地面潮湿冰冷，积水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黯淡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霉气与铁锈味。
仓库空荡而静谧，只有菠萝宛若失了魂的提线木偶，笔直地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天色阴沉，光线透过爬满藤蔓的窗，洒进来一层灰白的薄雾。
整个空间，带着一股被岁月和时间抛弃，且又被迫卷进即将降临的风暴前的压抑之感。
“九阴在这？”
单灵灵扭头问烛洺赫，烛洺赫点了点头。
“我没有直接进去，避免打草惊蛇。”
“这是附近一个仓房，距离九阴还有一段距离，我们先在这里歇脚，思考一下接下来如何行动。”
“嗯嗯。”
单灵灵轻轻推开烛洺赫，在阴暗的厂房中来回踱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不断地回荡着在医院的时候，菠萝同她的怒吼。
突然，一个念头在单灵灵脑海中一闪而过。
“烛洺赫……”
“嗯？”
单灵灵猛地抬头看着烛洺赫：“我知道九阴现在长什么样子。”
“不，应该说，我知道九阴现在用的谁的身体。”
烛洺赫轻轻挑眉，眼角余光望向了菠萝，单灵灵看懂了他的目光，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在同一时间心领神会。
是的，九阴现在，用的是菠萝未婚夫的身体。
他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还有一点，单灵灵在菠萝的回忆中，见过他的脸。
“他顶着那样的一张脸，真的会得到别人的信任吗？”
单灵灵有些不可思议：“九阴明明有那么多的选择，为什么会用……”
“灵儿，他可以随意更换。”
烛洺赫轻轻摇头，打断了单灵灵的天马行空：“对九阴来说，一具身体就只是一件衣服，他想用什么样的面目示人，便更换对应的衣服便好。”
“外族人的容貌和信仰，对他来说毫无作用。”
“只是，或许在九阴经历过的岁月中，他从未体验过爱上和被爱的滋味，所以才对她未婚夫的身体依依不舍。”
没有体会过爱和被爱……
单灵灵皱着眉，目光落在脚边的水潭上，水面映出两人模糊的身影，她却透过其中，看见了幽冥国下北城的景象。
破败、拥挤、充满混乱与欲望。
“灵儿，水清则无鱼。”
烛洺赫轻声解释道：“下北城的存在，是有必要的。”
“我知道。”
曾经身为族长的单灵灵，自然是明白烛洺赫的所思所想，她不愿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这些事情等我们解决完了九阴再说，现在最关键的……”
“小九，我们俩也得易容。”
烛洺赫点头，并未多言，只是抬手掐诀，指尖划出一道红光，随着咒语轻轻吐出，他那及腰的暗红长发开始缓缓褪色。
颜色一点点变深，变黑，最终化作如墨的乌色。
与此同时，长发也在一点点缩短，直到发梢垂到颈侧，变成利落的短发。
烛洺赫甩了甩头，顺手捋着自己的短发，将发梢顺到了耳后。
短发的烛洺赫气质骤变，少了几分高不可攀的神性，多了几分干净的人间气息。
他低下头，笑意浅浅，眼底带着几分狡黠。
“好看吗？”
单灵灵愣住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留短发的模样。
怔怔地打量半晌，单灵灵忍不住伸手拉着烛洺赫转了几圈，语气里满是惊叹：“小九……你留短发，居然这么……”
她没说完，烛洺赫就微微俯身，笑容更深：“这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