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集中注意力，先帮烛洺赫止血。”
单灵灵语气沉稳，心却紧绷到极点，她顾不得其他，只能全神贯注地看着怀中那几乎失去血色的男人。
蛇婆站在船尾，手中渡杖一撑，木舟缓缓滑入冥河中央。
四周漆黑一片，河水泛着幽光，暗流翻涌，却诡异地平稳，即便冥河里波涛起伏，小舟仍未有丝毫晃动。
“夫人放心，”蛇婆抬头看着冥河河面，声音是带着笑意的沙哑，“老妇这条渡船行了上万载，坐过老妇船的人，从来没有抱怨过呢！”
单灵灵嘴角微微抽搐。
恐怕是因为，那些人压根没机会抱怨吧。
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救烛洺赫。
她跪在他身旁，双手交叠，指尖微颤地掐起法诀，暗红色的火焰在指尖跳动，轻微的火光映出她额头的汗。
“烛小九，可能有点疼……你忍着。”
她低声说完，将火焰一点点送入他胸口的伤口，光芒穿过血肉，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经络。
“嘶……”
突如其来的滚烫，让烛洺赫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一声极轻，却让单灵灵心里猛地一紧。
“没事没事，很快就好了！”
她慌张得连咒语都直接断了，忙俯下身，凑近他，嘟着嘴想吹气。
“吹吹就不疼了，我给你吹吹。”
烛洺赫微微抬眸，看着单灵灵那一脸认真的模样，终究没忍住，轻笑出声。
那笑带着疲惫，却也温柔。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一寸寸的抚摸过，没有用力，生怕惊碎了这场久违的梦。
“疼得厉害……想让灵儿多哄哄我。”
单灵灵一愣，心口一酸，泪水几乎又涌了出来，她抬手胡乱擦了擦眼角，声音发抖。
“还有力气笑话我。”
烛洺赫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唇角微扬，不再言语。
“师姐，赶紧的，去哄去哄。”
一旁的王子煦看不下去了，直接接过控制权，双手结印，掌心泛起淡紫色的光。那光中带着生命的律动，温柔地渗入烛洺赫的伤口。
他一边操作，一边小声嘀咕：“我都快成咱们家的全职奶妈了……”
淡绿与紫光交织，缠绕在烛洺赫的胸口，肉眼可见的，那还在渗血的伤口处，鲜血很快的结了痂。
片刻之后，烛洺赫的呼吸终于趋于平稳。
单灵灵松了口气，整个人几乎要虚脱，她抬头，看着仍然平静流淌的冥河，只觉四周的黑暗都没那么可怕了。
此行虽险，好在……
结局是好的。
血止住了，气息算是平稳了，王子煦还在不断地掐诀念咒，烛洺赫的状态也不再朝着更糟的方向发展。
单灵灵终于敢喘口气。
“灵儿。”烛洺赫虚弱地抬起手，声音里带着哀求，“能让我……靠一会儿吗？”
这黏人的小……不对，是老龙。
单灵灵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他半是撒娇半是真累，不由心软得一塌糊涂，只能挪了挪身子，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烛洺赫靠过来时，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与焦灼的温度，他轻轻嗅了嗅她的发丝，唇角带出一丝笑意。
“灵儿怎么……浑身都是尘土。”他说着，又轻声补了一句，“还有雷电的味道。”
“鼻子还真灵。”单灵灵白了他一眼，轻轻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那一瞬间，她的指尖有些发烫。
“我把焚怒天的天雷都劈没了。”
烛洺赫明显一愣，抬眼望着她，目光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哈！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单灵灵扬起下巴，假装凶巴巴地瞪他一眼，“九阴神女的事，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烛洺赫没有狡辩，也没有解释。
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唇角依旧带着温柔的笑。
“是我。”
那一声低语，带着历经千万年的深情。
“还是被你发现了。”
烛洺赫笑着，声音低哑到与冥河的风融为了一体。
单灵灵用力翻了个白眼：“好你个烛小九，老实交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这个算盘的？”
“宋朝开始吧。”
烛洺赫懒洋洋地回答，微微动了动头，额发扫过她的脖颈，带着一点痒意。
“……回去再告诉你，好吗？”
“我现在只想靠着灵儿，好好休息一会。”
“哎。”单灵灵长叹一口气，她真是拿烛洺赫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你别睡着了，要打起精神来，听见没？”
“嗯。”烛洺赫浅浅应了一声。
“灵儿，给我唱首歌吧。”
单灵灵愣了愣。
“唱歌？想听什么？”
“……就那首。”烛洺赫笑意更深，“你以前喜欢哼的那首。”
那是腾蛇族最安静的时光。
夜色温柔，风吹过扶桑树的叶子，单灵灵总喜欢坐在神树下，哼着自己随口编的小调。
她嫌自己五音不全，烛洺赫却偏偏觉得那是世间最好听的声音。
如今这熟悉的场景再度重现，单灵灵心头发酸，深吸一口气，轻轻笑着说。
“好吧，你可别嫌难听啊。”
“不会。”
烛洺赫闭上眼，静静听着。
于是，悠长的小调在漆黑的冥河之上缓缓飘散开来。
“风起扶桑月未斜，枝上流光照旧家。
一梦千年人不见，独留蛇火映云霞。
山远水深心寂寥，魂归何处影还遮。
若君不负前尘约，吾便化光渡尔涯。”
单灵灵的歌声轻柔，带着点微微的颤意。
听见她开始唱了，王子煦抬了抬眉，手里的动作放缓，蛇婆也很有眼色的一言不发，就连冥河的水声也都静了下来。
只剩下她的歌声在幽暗中流淌。
烛洺赫闭着眼，嘴角带着浅笑，呼吸渐稳，他的手仍紧紧扣着她的手，生怕一松开，就会再次坠入漫无边际的黑暗。
而单灵灵只是一边唱着，一边望着他，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谢谢你，灵儿。”
一曲既终，冥河重归寂静，烛洺赫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指腹划过她的皮肤，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度与依恋。
“能再听你唱这一曲。”
他低声笑着，带着心愿达成的欣喜。
“是我这些年来……最大的心愿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