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足尖轻点墙面,衣袂翻飞间已如鹞子般腾空而起。只见她素手一探,便将想要逃窜的舞仓擒在掌中。舞仓在她怀里剧烈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娘娘醒了?”夏儿听见帐内动静,连忙撩开帘子进到里间,利落的取了软枕垫在孟姝腰后,“可是被吵着了?”
孟姝揉了揉额角,透过纱帐望向窗外晃动的树影:“外头闹什么?”
夏儿轻声道:“是太后娘娘养的那只雪狮子猫,不知怎的蹿到咱们院里来了,方才明月姐姐已将它拿住了。”
“舞仓?”孟姝皱眉:“让明月交给陈嬷嬷处置。陈嬷嬷是太后娘娘宫里的老人,与慈宁宫和昭庆殿有关的都交予她处置。”
她扶着腰缓缓坐直,“告诉绿柳,守好粹玉堂,其余不必多问。”
夏儿不敢耽搁,连忙快步去了外头。
不多时,绿柳匆匆进来,一脸后怕的禀道:“娘娘,奴婢瞧着舞仓举止狂躁得很,幸亏纯妃娘娘将明月派了过来。方才奴婢带人将宫里细细查过,倒未见异常。”
孟姝左手扶着腰身,在绿柳搀扶下缓步走到窗前。
院中,明月正捏着舞仓的后颈仔细检查,随后将它交给陈嬷嬷。
孟姝沉声道:“是有人将它打伤了?”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冬瓜拔高的声调。孟姝心头一紧,转头透过窗棂,正见庆昭仪与杨宝林裴宝林三人带着一队丫鬟踏入粹玉堂的门槛。
(注:裴御女年前侍寝后已经升为宝林)
明月和冬瓜上前阻拦,不知庆昭仪说了句什么,只见身后的琥珀突然扬手,一记耳光狠狠朝冬瓜掴去。
“啪——”
孟姝一掌拍在窗格上,震得绿柳浑身一颤。
下一瞬,她已冷着脸疾步往外走去,绿柳慌忙搀扶,孟姝径直出了花厅,站在廊下。
不远处,明月正死死扣着琥珀的手腕,冬瓜捏着肉乎乎的拳头,始终离庆昭仪几人两步远的距离拦着。
庆昭仪听到动静抬眸,唇角勾了勾:“本宫协理六宫,听闻太后娘娘宫里的狸奴走失至瑾嫔妹妹宫中,特来探望。”她环视四周,“怎的妹妹宫里的人如此不懂规矩?竟敢还阻拦本宫!”
孟姝连眼风都未扫她一下,只对陈嬷嬷冷声道:“陈嬷嬷,舞仓无故闯入本宫后殿,还不快将它抱回慈宁宫。”
许是被按到受伤的地方,舞仓在陈嬷嬷怀中剧烈挣扎,陈嬷嬷一个不留神被一爪挠破了面皮,紧接着“嗖”的一声,舞仓蹿到地上。
庆昭仪带来的人慌忙围了半圈围堵,舞仓受惊吓,直直朝着人最少的方向蹿去。
“娘娘当心!”
绿柳惊呼一声,闪身挡在孟姝身前。
明月虽反应迅速,奈何距离太远,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黑影直扑绿柳脚下。
庆昭仪抬手指向孟姝站的方位,声音尖利得刺耳:“还不快去保护瑾嫔!”
琥珀暗中挥手,众人纷纷往前扑去。
“砰。”
一个身影猛地扑倒在地上,双手精准扣住舞仓的后颈。
正是红玉。
方才她一直留神抱着狸奴的陈嬷嬷,在舞仓脱手的瞬间便已悄然往花厅门口挪步。待它发狂冲来时,她早已屈膝蓄势,此刻方能死死将它按在地上。
场面瞬息安定下来。
绿柳胸口剧烈起伏,她回身望向孟姝,只见孟姝扶着朱漆廊柱,在柱面刮出几道细痕。她面若寒霜,一双杏眸正冷冷注视着院中的闹剧。
庆昭仪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似有不甘,却又不得不强压下来。
孟姝厉声道:“皇上已有口谕,灵粹宫闭门谢客,庆嫔擅自闯入,该当何罪!”
裴宝林闻言悄然退后半步,隐在杨宝林身后。
杨宝林心中暗恼,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福身赔罪:“瑾嫔娘娘明鉴,有宫人看到舞仓蹿到了灵粹宫内,庆嫔娘娘忧心您的安危,这才带了人进来......”
孟姝指尖轻叩廊柱,嘴角凝起一丝冷笑:“杨宝林少安毋躁,待掖庭来人,自有你开口分辩的时候。”
随后,她眼波微转,直直看向庆昭仪:“冬瓜乃皇上亲封的正六品司膳,区区宫女竟胆敢以下犯上,庆嫔娘娘接管宫务,不知按宫规,该如何处置?”
庆昭仪被这一连串诘问逼得哑口无言,面上更是青白交加。她强撑着道:“本宫此来只是担忧舞仓冲撞了瑾嫔妹妹,既无恙,舞仓也已寻回,本宫便不打搅这就回慈宁......”
“宫婢犯上,按例掌嘴十下。”
孟姝截住她话头,朝冬瓜微一颔首。“庆嫔娘娘刚接管宫务,许是还不熟悉规矩,这刑罚不如便由房司膳代劳。”
“她敢——”
庆昭仪话音未落,耳边已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但见冬瓜扎着马步,肉嘟嘟的掌心带着风声左右开弓,直打得琥珀鬓发散乱,鼻血横流。
绿柳抚额,朝孟姝连使了好几个眼色,‘行了,该收场了’。
“娘娘晕倒了!”她突然拔高声音,“来人,快传太医!速去禀报给皇上!”
孟姝抿了抿唇角,顺势软倒在她怀里。
除陈嬷嬷外,另两位慈宁宫的嬷嬷顿时面如土色,一左一右扑上前来搀扶。
庆昭仪面上慌乱之色一闪而过,抬步欲上前时,明月与壮着胆子的红玉立即挡在前面。
冬瓜这边听闻孟姝晕倒,瞬间红了眼眶,抡圆了胳膊给琥珀补了记狠的,粗壮的身躯此刻灵活得惊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转眼间,内院里只剩下死死抱着舞仓,全身都在颤抖的陈嬷嬷,和庆昭仪一行人。
......
寝殿内,孟姝躺在榻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隆起的腹部。
方才那场闹剧并未惊着她,倒是腹中孩儿似有所觉,胎动频频,时不时便是一脚,踹得她不得不轻抚肚皮安抚。
约莫一刻钟后,景明与简止匆匆赶来,后脚掖庭局的童大人也得了传讯来到灵粹宫。
绿柳低声嘱咐冬瓜带着明月、红玉去前殿,将方才之事细细禀与景明和童大人,自己则引着简止来到寝殿。
待把完脉,简止垂首道:“娘娘方才只是...伤了指甲,腹中龙胎无恙。”
“简太医诊错了。”孟姝抬眸,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庆嫔带人闯进灵粹宫,本宫受惊以至动了胎气,此刻腹中隐痛难忍......”
她自然不会放过惩治庆昭仪的机会,可话到中途,眉心却几不可察地一蹙:
“这个时辰...简太医与景内官是一同从太极殿过来的?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