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宫里来了个怪人。”
“你说那个小家伙？我看他生的玉圆珠润，一副细皮嫩肉的模样，怕是哪位大臣的孩子吧。”
“噫，我看不像，据说那孩子是从军中来的呢。”
“军中？那莫不是‘那位’的私生子？”
二位宫女窃谈着，却在此时，一道细柔的声音响起：“做你们的事去，别在这里乱嚼舌根。”
循声望去，但见来者，二人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心思，只是微微欠身，便各自离去了。
而说话之人，只是看着亭外连绵的细雨，思绪似乎被牵动了好远。
同一时间，她们口中的那位“小家伙”正看着荷塘里的莲叶发呆，雨水不断击打在叶片上面，发出了轻轻的叩响。
“每一滴雨水在击中叶子之后便会四散爆开，而那些如同波纹般的水渍，又何尝不是一种‘序律’？”
若是想要使用自然的力量，必要理解自然，观察这些平常容易被疏忽掉的细节，并不是一件坏事。
这般想着，小绍把手伸出了亭外，任由雨水将他的手掌染湿。
那每一次次击打在他手中的雨水，与他的血液共鸣起来，不免令他心旷神怡，“如今的我，似乎能感觉到更多的东西了……”
却在此时，他感受到了什么，于是连忙转身行礼。
“陛下。”
“爱卿免礼，朕此番来看你，是想问问你在这皇宫里可还居住的舒服？”
“此地如那七月葵一般，花开依旧，却有不少虫豸嗅到了香气，爬上枝头，坏了气氛。”
闻言，大雍天子沉吟一声，“嗯…”
“这些天爱卿替我解决了不少麻烦，还处理了许多陈年旧账，你打算要些什么赏赐？”
小绍想了想，很快拱手说道：“陛下，微臣善使刀枪，但缺宝物防身，若是可以的话，请赐宝刀一把，以备不时之需。”
“可。”
“朕赐你一把尚方宝剑，见此物如见朕。”说着，他抬了抬手，便有一旁的太监搬来一把长刀，将其交付到少年手上，“明日起，你也同那些臣子一般上朝吧，记得带上宝剑。”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小绍看了看手中的“尚方宝剑”，挠了挠头道：“这玩意不是刀吗？为什么叫‘宝剑’？”
“或者…持刀上朝吗？”
他把目光再次放到了亭外的荷叶上，此时的细雨已然停歇，上面露珠点滴。
“雨停了？”
“等等…？”
只见下一秒，画面变幻。荷叶依旧被雨水拍打，但过了几秒之后，雨又堪堪停下。
——上面露珠点滴。
“……”
小绍面色怪异，揉了揉眼睛，似乎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
翌日清晨，那柔和的日光爬上了地平线上，照射在小绍的身上。
他身穿一身官服，顺着白玉阶台上去，看着庄严的大殿，神色严肃。
一路上，不少有人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免不了一阵闲言碎语，就当他即将跨过门槛之时，却被一人拦住。
“等等，你是哪家孩子？这里是朝圣之地，如此庄严的地方岂是你能乱闯的？”
来人是一位身穿甲胄的魁梧男子，他身披肩袍，怒目圆瞪。
“如你所见，我乃是陛下新令国师，今日前来上朝。”
闻言，那汉子哈哈大笑。
“什么时候陛下新令了国师一职？又偏偏是你这般年轻的孩童来当？你莫不是痴了狂？”忽然，他注意到了小绍腰间的佩刀，转笑为怒。
“好啊，先不说你是不是所谓的国师。你提剑上朝，莫不是要行刺？！”
“来人，给我将他拿下！”
魁梧男子吆喝道，当即从旁冒出一堆士兵，将小绍团团围住。而后者只是无奈摊手，笑道：“这分明是刀好不…”
——重点在这里吗？
几名士兵一拥而上，就在他们即将碰到少年之时，却被三两拳打飞出去。
“出招散乱，毫无章法。”
“我也曾和玉林军交过手，作为陛下的亲卫，你们似乎不太相似？更像是…私军？”少年莞尔一笑，却是让几人心中一寒。
“真有本事啊，在如此威严的地方擅养私军，并围在正门之处，是想造反吗？”
小绍的声音很是平静，却让魁梧男子心中震颤。好在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呵斥道：“歹人少在这妖言惑众，看我不将你拿下！”
就在他迈出一步之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够了。”
循声望去，来者是一名身穿玉袍的俊秀男子，却听见那魁梧男子说道：“白大都督。”
“此人我认识，正如他所说，是陛下新令的国师。且放他进来吧。”
“既然是大都督所言，那便如此吧。”
说罢，魁梧男子将半身躬下，做了个请的动作。
而小绍无言，只是双目微眯，随后迈入殿中。
俊秀男子看着少年腰间的“尚方宝剑”，做了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
“方才那人，竟是‘大都督’一职…”
大殿之中，大雍天子高局龙椅之上，其间不少大臣举牌进言，而他只是目光游离，思考着什么。
“既然如此，他便比将军的官职更高，唯一不同的是，将军她从来是前线作战罢了。”
“…不知这大都督又有何等本事。”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却是听见了“张娇”二字，于是连忙回过神来。
却见方才那俊秀男子单膝跪地，手持玉笏，双目紧闭。
“你说什么？”大殿之上，龙颜大怒。
“陛下，微臣再重复一遍。”
“——请废除天罡将军职权。”
“！！！”
小绍心中一惊，却见那俊秀男子平静道：“陛下心中清楚，我大雍王朝近日灾害不断，农田颗粒无收，且连受战乱之害，百姓苦不堪言。我大雍王朝已经无力负担天罡将军每日每夜的征伐了。”
“百姓需要和平，我等雍州也是一样，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令天罡将军班师回朝。”
“此女一意孤行，终究使我大雍王朝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闻言，大雍天子只是黑着个脸，并没有说话，他往台下扫了一圈，竟无一人提出反驳的意见。
于是，他便问道：“众爱卿如何看待？也如白玉京所言那般吗？”
他故意说了全名，却未曾想站出了更多的人，提出了同样的意见：
“请陛下收回成命，我大雍王朝已无心征战，那柳贼既无意操兵进攻，那我等又何必纠缠不清？若此番下去，必是我等国力亏空，失了众心啊。”
领头的出现，便又有更多的跟随，一这下，近乎是半数大臣站了出来。
“请陛下收回成命，罢去张娇大将军一职。”
“…请陛下收回成命！”
“反了反了，退朝！”大雍天子从龙椅上起身，随后转身而去。身后一堆太监宫女在追。
这是小绍第一次看到这些天儒雅随和的大雍天子发火，一种无奈的感觉在对方的脸上涌现——看来这种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同时，心湖泛起涟漪，少年竟听见了身旁大臣的窃语：
“那家伙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别忘了是谁将他胡钊扶持到这一步的。”
“呵呵。还不是那张娇，若没了张娇，他算得了什么，忘记是谁帮他打下这天下的？这天下本就不该姓他胡，而是该姓柳！”
“你，你小声一点，隔墙有耳。”
“无妨，旁边的都是我们这一派的，倒不如说基本上都是我们的人了，我们如此细语，怕是只有顺风耳才能听见…”
“还有，那新来的小子，也是个不确定因素…”
小绍眉头拧在一起，“看来情况比我想的要严重，这些‘国之栋梁’们还没决战，就已经投敌了。难怪将军想要我过来了。”
却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了面前光线一暗，只见那白大都督竟站在了他的面前。
“杨国师…对吧，在下白玉京，今日初见，甚感有缘，不如来府中一坐，探讨一下如何？”
“白大都督还真是顺风耳，这就知道在下的姓氏了，呵呵。”
“既然白大都督有心探讨国家大事，不如明日朝堂上相会，届时大胆发言，让大家听听你的见解？何必将我相邀，底下私会国事，又有什么见不到人的呢？”
小绍故意说的很是大声，这种事情一般都很避讳的，即便观念不合也不会放到台面上讲。而少年故意大声说出来，一是试探，二是为了打对方的脸。
但可惜，白玉京对此并不恼怒，只是哈哈笑道：“杨国师，你想什么呢。我只是觉得国师这般年纪就如此出彩，不免动了惜才之心。看你年纪与我妹妹相仿，还说介绍一下让你俩认识呢。”
“既然杨国师对家常之事不感兴趣，那白某也不好意思坏了国师兴致，但国师某日心血来潮的话，随时可以来我府上一叙，届时我们再来讨论下人生家常。”
“告辞。”
他说的真切，小绍没有看出一点破绽，只是沉默不语。
少年没有回头，却感受到许多异样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像是在看一个异类。
“头疼。”
“他还有个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