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遥,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不相信你是这种人!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两人距离极近,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的所有情绪。
纪涟亭目光死死锁住祁遥,像要把祁遥看穿,试图从祁遥眼中找出一丝犹豫。
他心里莫名有些焦躁,甚至有些慌乱。
他不相信,不相信这个他那么久没有征服、长着傲骨的男人会如此不堪!
祁遥与他进行对视片刻,轻轻甩开他的手,语气冷硬:“纪少帅,请自重。我们现在的合作仅限于之前的项目,如果你没有新的、符合我当下利益的项目要谈,就请回吧。”
纪涟亭被他眼中的冷漠深深刺到,心中涌起一股挫败和怒意。
他死死瞪着祁遥,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很好!祁遥,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在搞什么鬼名堂!否则……”
他话没有说完,猛地转身,带着一股戾气摔门而去。
陆念卿心有余悸,端着茶进来了:“纪少帅……发了好大的火。”
祁遥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楼下那怒气冲冲上车离去的身影。
他也不明白纪涟亭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跟着日本人,没跟着他?
的确,这的确让人很生气。
祁遥回想了祁父痛心疾首的怒骂,祁敬言绝望的质问,以及祁铭、祁远一众身边人复杂的目光,闭上了眼。
计划如此,他不能回头,也不能停下。
道路曲折,前途光明。
只能一个人走下去。
......
根据地的生活艰苦而充满危险。
祁敬言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和学习中,试图用忙碌麻痹那些痛苦。
一日,她结束工作,回到简陋的宿舍,发现桌上多了一个不起眼的包裹。
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瓶在这地方根本不可能买到的昂贵护肤品,几本想买却舍不得买、也买不到的原版书籍,还有一包用油纸包好的糕点。
没有署名,没有只言片语,却让祁敬言潸然泪下。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哥哥不会变成那样!
祁敬言推开窗子,望着外面皎洁如水的明月,拿起糕点放入口中。
熟悉的甜香在舌尖化开,混着咸涩的泪水一同咽下。
“哥哥…敬言永远永远信你……你一定要平安。”
不久后,祁敬言所在的小队因叛徒出卖,在一次掩护群众转移的任务中深陷重围、弹尽粮绝,被困在一个即将被攻破的山头。
形势万分危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围攻的人突然接收到一份紧急情报,说另一边有更重要的目标,全都撤离了。
趁着对方兵力分散空隙,祁敬言和同志们抓住机会,惊险逃离。
又一次死里逃生。
大家都感叹是运气,是奇迹。
只有祁敬言在庆幸之余,想到了那相隔千里的人。
.......
纪涟亭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那个冷冰冰的祁遥了。
他派人日夜监视祁遥的一举一动,得到的报告却让他更加烦躁。
“他今天见了日本商社的代表?”
“是,少帅。谈了两个小时,结束后还收了一份厚礼。”
“他妹妹那边有什么动静?”
“祁小姐在根据地很活跃,写了许多文章,引起了不小反响,警之很有名。”
纪涟亭烦躁地挥退手下。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在意祁遥对谁笑,又为什么要在意他那个妹妹。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愤怒,却又忍不住一次次靠近。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祁遥宁愿投靠日本人都不跟着他!
他难道还不如那群人面兽心的鬼子?
岂有此理!
.......
为了获取一份重要的兵力部署图,祁遥与一个日本特务头子会面。
交易地点设在日占区的一家歌舞厅,纪涟亭得知后竟不顾风险也跟了过去。
他看到祁遥与那特务头子相谈甚欢,甚至还允许对方搂着他的肩膀。
纪涟亭手中的酒杯几乎要捏碎,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
他大步走过去,几乎是强行插入了两人的谈话。
“小野先生,好久不见。”
纪涟亭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冰冷如刀,目光扫过小野放在祁遥肩上的手。
小野显然有些意外,操着生硬的中文:“纪少帅,幸会。我正在与祁先生探讨工业发展的前景。”
“是吗?”纪涟亭挑眉,视线转向祁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你什么时候对日本人的工业前景这么感兴趣了?”
祁遥抬眸看他,眼神平静无波:“小野先生见解独到,祁某受益匪浅。纪少帅若有兴趣,不妨一起听听?”
纪涟亭瞧见他这副模样,心头的火越烧越旺,这鬼子难不成比他还厉害?
他一把抓住祁遥的手腕,几乎是咬着牙,不由分说地将祁遥从人群中拉走,留下脸色微变的小野。
他将祁遥拉到了厅外的露台,猛地甩开手。
“你就这么作贱自己?”纪连亭声音压抑着怒火,“为了钱连这种人都能赔笑?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你跟那种人搅和在一起,想干什么?”
祁遥冷静地整理被扯乱的衣领:“纪少帅,我说过,这是我的选择。”
“选择?”纪涟亭逼近一步,几乎贴着他,“我不信!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真的甘心当汉奸?”
他的声音在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两人离得很近。
近得纪涟亭几乎能清晰看到祁遥睫毛的颤动,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他突然有些痛恨祁遥平静的眼神,痛恨祁遥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什么都看不出来,如结了冰的湖面,显现不出任何情绪。
纪涟亭死死盯着祁遥,等着祁遥给他一个答案,哪怕一个解释。
可就在纪涟亭以为自己要得到答案时,祁遥却轻轻推开他,力道不大,却让纪涟亭踉跄了一下。
“少帅是以什么身份警告我?”
祁遥抬起眼,很是平静,这些时日他被许多人这样质问过了,每一个人都痛心疾首。
“合作伙伴,还是朋友?”
纪涟亭被他问得一怔。
朋友?
他们……算朋友吗?
祁遥也没等他回答,转身径直走回了喧嚣的宴会厅。
纪涟亭站在空旷的露台,夜风吹得他浑身发凉。
他看着祁遥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胸口那股闷痛越来越清晰。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他会这么生气?会这么……难受?
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个人才他没得到,还堕落到别人那去了?
纪涟亭烦躁地扒了扒头发。
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挫败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