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祁遇像阵风一样冲到床边,黑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慌:“阁下!”
他反应快得可怕。
快到不像是听到动静才赶来,更像是一直注意着房间内的声响,随时准备冲进来。
祁遥咳着嗽,半抬起眼看他。
只见祁遇脸色白得吓人,整个人都在发抖,比祁遥这个病人看起来还像病人。
他伸手想扶祁遥,但手指又抖得厉害,根本不敢碰祁遥一下,生怕弄疼祁遥。
“阁下…阁下……”祁遇声音哽在喉咙里,“我…我现在就去叫医生,您等着!”
“不用。”祁遥轻轻晃了晃头,“只是咳嗽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您在咳血。”祁遇眼圈发红,又不由想到了自己对祁遥的种种误解。
“我又不是第一次咳血了。”祁遥擦了擦嘴角,动作很随意,但却根本盖不住吐血的事实,“别紧张,小问题。”
祁遇心猛地一颤,僵在了床边,死死看着祁遥唇角的血迹和惨淡的面色。
上辈子……
上辈子他从未见过祁遥这样。
那时他忙着谋划夺权,忙着联络权臣,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这个病弱领主过得怎么样。
他以为祁遥只是装病,以为那些咳血都是演戏。
直到祁遥死了。
才明白那些都是真的。
这个人真的病得要死,真的每天都在咳血,真的虚弱的连说话都费力。
而自己呢?
在暗处磨刀,与权臣共谋,随时准备来致命一击。
他一直都报复错了人,甚至可能如果没有他的煽风点火,祁遥还不会被权臣屡次逼迫,死得那么快。
“对不起……”祁遥喃喃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嗯?”祁遥没听清。
“没…没什么。”祁遇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阁下,您真的不需要医生吗?”
“不用。”祁遥靠回枕头上,“习惯了。”
习惯了这三字像刀子一样,猝不及防扎进祁遇的心里。
习惯了咳血。
习惯了病痛。
习惯了……
“阁下,”祁遇跪下,几乎浓到化不开的黑瞳中写满了认真,“以后您咳嗽的时候,请叫属下。 ”
“叫你干什么?”祁遥好笑地看着他,“你又不是医生。”
“但我可以陪着您,”祁遇像在许诺,“至少…您不会是一个人,我是您最忠诚的骑士。”
最忠诚的骑士?
祁遥眉尖轻轻一动,似笑非笑地看着祁遇。
“行了。”祁遥摆摆手,“你去找人来把床单换一下吧。”
祁遇点头称是,退了出去。
不多时,他又如阵风一样回来了。
仆人们收拾完床铺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二人,大眼瞪小眼。
祁遥见祁遇没有要动弹的意思,忍不住开一口:“你回去守着吧,我要休息了。”
“我就在这里守着。”
祁遇没有离开房间,而是退到了门边,融入了阴影里。
祁遥看着他固执的样子,没多说什么,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而祁遇站在门边,黑色的眼睛虽没浅色的眼睛在夜中能视物,但还是能借着月光看清床上的身影。
床上人银灰色的短发散在枕边,呼吸很轻,轻得像是随时会停止。
祁遇暗暗握紧拳。
不会的。
这辈子他绝对不会让祁遥再受任何伤害。
谁敢伤害祁遥,他就杀谁。
谁敢让祁遥痛苦,他就让谁生不如死。
这都是他欠祁遥的。
清晨的光线冷冷又朦胧,给一切蒙上了层薄雾,抓不住,也看不清晰。
祁遥醒来的时候,祁遇还站在门边。
整整一夜,他都没有动过。
黑色的眼睛里血丝密布,但依然一眨不眨紧紧盯着祁遥,生怕一不留神,祁遥就会消失。
“你……”祁遥眉头轻轻皱了皱,“站了一个晚上?”
“是。”祁遇点头,“我不累。”
“胡说。”祁遥按了按铃,老管家听到动静立马进来搀扶他,“人怎么可能不累,去休息。”
祁遥也没想到祁遇这孩子这么实心眼,正常守夜的工作都是轮值的。
“阁下,我不需要休息。”祁遇走过来,“我只需要守着您。”
祁遥看着祁遇这副像牛一样固执的模样,突然感觉有点头疼。
怎么这么犟?
难不成上辈子他是给祁遇留了个什么大宝藏,所以祁遇对他态度才如此?
但这未免太过了吧。
“那至少去吃点东西。”祁遥叹了口气,抬手让管家给他穿衣,“你不吃东西,没力气怎么保护我?”
祁遇愣了一下。
没错,他要是饿晕了,如何保护祁遥?
“我这就去。”祁遇立即转身,“阁下您等着,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大步离开房间。
祁遥看着他的背影失笑。
还真是听话。
“大人,”老管家小声开口,“这祁遇……”
话却没有完全说出来。
“我有分寸。”
祁遥哪里会不知道老管家的意思,无非就是觉得祁遇太过“忠诚”,忠诚得有些过分了。
老管家怀疑祁遇别有所图很正常,毕竟自己现在还是瓦伦西亚最大的领主,又与祁遇是远房兄弟。
老管家听见祁遥这么说,便转了个话题,“您今天要去议事厅吗?”
祁遥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去,该露面的时候还是要露面。”祁遥眸光微冷,“我倒要看看,他们现在嚣张成什么样了。”
老管家叹了口气,知道劝不动,只能去准备。
议事厅
祁遥由老管家搀扶着走进来,照例病殃殃,走得很慢。
议事厅里已经坐了好几个穿着执政大臣衣服的人了。
巴克家族的巴克公爵,掌管瓦伦西亚军务,五十多岁,满脸横肉,戴满了戒指的肥胖手指拿着个镶嵌宝石的金签子剔牙。
彼得家族的彼得公爵,掌握瓦伦西亚的财政,四十多岁,正一脸精明的翻看账本。
还有几个其他家族的人,全都是瓦伦西亚的权臣。
他们看到祁遥进来,连站都没站,只随意地点了点头。
“呦,领主阁下来了。”巴克公爵懒洋洋开口,语调里是不屑和吃饱喝足后的慵懒,“身体还行吗?别还没开会就晕过去了。”
其他人哄堂大笑。
祁遥面无表情地走到主位上,老管家扶着他坐下。
他目光缓缓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眸色清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些人坐得稳稳当当的,比他这个领主还要嚣张,可锅却全是他一人背。
还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