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为这个着急了?开始往拾福峪存东西了?”
罗旭把瓜子皮子往旁边一扫,“倒不是因为这个,他在关外怎么折腾,也离我们远着呢,倒是榆关的情况不太妙。”
山海关吗?现在就有动静了?
罗旭拿了一颗瓜子放在桌子上,“十月份的时候,满洲国的警察就嚷着要进榆关搜查。”
他又拿起一颗放在它上头,“前两天,日本军队亲自上了,装甲列车炮轰榆关,你说他们下一步要干什么?”
“占领山海关。”付宁拿起一颗瓜子,放在最上头。
山海关是冀东和平津的屏障,日军一旦打开这道锁钥,沿着铁路一日之内就能南下,平津都在攻击范围里。
大沽兵工厂也就不安稳了,现在就有不少的建议,想把兵工厂内迁,但是上头还没有同意。
人心一浮动,管理上就有了疏漏,罗旭并不是这里的负责人,有的事情也不太避他。
那些旧的机器什么的,就是他跟在人家后面捡漏儿运出来的。
看着这个形势,狡兔三窟是必须的,他一方面往付宁这里存些本钱,一边开始接触内陆地区的兵工厂了。
付宁说起了他跟吴清在那山洞里,又发现的那一条路。
罗旭听着听着,陷入了沉思,连安和付宁谁也不敢打断他,就坐在一边喝茶,等着他自己回神。
过了好一会儿,罗旭手里的茶杯才慢慢放在了桌子上,“嘎哒”一声惊醒了他。
“付宁,过了年,我跟你再去一趟,那个地方,我有个新想法。”
过年?这个年谁都没过好!
政府“欢度新年”的横幅刚挂上,山海关的枪声就打响了。
两天时间,守军孤立无援,在日军的飞机、大炮、军舰的轮番轰炸下,伤亡大半。
山海关失守!
东北通往华北的屏障被打开了一个口子。
罗旭皱着眉头赶回了天津,说是有些东西该准备了,计划要提前。
他走了没两天,会叔和会婶儿又去南京了。
因为中央政府又迁回来了。
上海那边签了停战协定,领导们觉得又安全了,洛阳做了十个月的临时中心,各个机关都开始往回迁。
书杰他们上个月底又回了南京了。
他们还得给孩子们帮忙去。
会叔嘴里念念叨叨的,说政府这是过家家呢?首都是家里养鸡那笼子吗?今天搁到这儿,明天搁到那儿?
老百姓怎么念叨,他也影响不了上头怎么折腾。
老两口把纸币卷成卷缝在衣服里,把大洋一枚一枚的缀在裤腰上,才坐着火车南下了。
万一跟去年似的,又碰上劫道的了,不至于落得回家的钱都没有。
徐远平和二香又开始了过年掌勺的日子。
王四姑悄悄问过肖远安,是不是觉得二香还行,有没有意思。
可惜肖远安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想法,那姑娘只是他救活的一个病人,后来有缘分住在一个院儿里,就当她是个妹妹。
二香可没拿他当哥哥,她都快把肖远安供起来了,在她心里那就是救苦救难的神仙,瞎想等于渎神,那是罪过。
得了,你们爱咋咋的吧。
王四姑放弃了,这么两人都没这个念头,愣往一块儿拽也没意思。
等到除夕晚上吃饭的时候,付宁见到了李遇晴,桂平这一年可真是尽了心的给她补,那小脸儿又红润起来了。
见到付宁,她也是笑得甜甜的,又是见礼,又是倒茶,也不跟那些孩子们去玩闹,就站在屋子的一角,守着茶壶,谁的杯子里茶少了,她就给添上。
越是这人聚齐的时候,付宁越惦记付闯,这一年多了,真的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他现在都怕有消息了,天天自己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但是他也没焦虑两天,没等到破五,裴立言来辞行了。
华北局势紧张,南京政府打算将故宫的文物南迁到南京去,虽然社会各界都反对,连搬运的工人都罢工了,但是也挡不住政府的决心。
裴立言以前专精书画鉴赏,到了故宫博物院之后跟着几位老先生开始接触金石,现在已经是入门了。
其实付宁能理解把文物运走的做法,谁知道哪个不长眼的会不会给故宫一炮啊?
这些证明中华文明进程的金石、书籍,凝聚了几千年匠人心血的器物,少一件都是不可弥补的损失。
但是在日本陈兵塞外、虎视眈眈的时候,急忙的把好东西往出拉,任是谁看,都是要放弃北平的意思。
做不到一鼓作气,也不能这个时候打击士气啊!
不过再怎么不满意,这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事儿,该干还得干!
裴立言北上了这几年,这次是跟着第一批精选出的金石字画南下,特地跟连安和付宁来告别,这两年他们几个混的很熟。
送走了裴立言没几天,坐镇北平的少帅为了保证热河军队能够指挥得动,阵前换将,把热河的主帅换成了原来吉林省的张主席。
但是汤二虎的部队他依然指挥不动,甚至有来支援的军队也只是跟汤二虎接触。
热河的布防还没有受到外部打击,自己内部就先乱起来了。
等到少帅跟南京来的宋长官一起到了承德之后,又是开会、又是通电,政治姿态拉得高高的,军秣粮饷一概没有。
热河驻军的怨念就更大了。
就在他们自己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日本关东军三个师团带着伪军,十万大军分三路开始全面进攻热河。
这个时候有一多半的东北军都没有到达指定位置,防御体系根本没有建立起来。
而与日军接战的部队全部一触即溃,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从主帅开始仓皇撤退。
政府机关也全都撤到了北平,少帅命令守军不让汤二虎进古北口,他就只好转向去了丰宁。
可是这样的内斗有什么意义呢?
仅仅七天时间,热河全境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