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竞缓步走在清晨的街市上，石榴红的泥金马面裙在青石板上曳出窸窣声响。晨光透过巷口蒸腾的水汽，为她周身的四合云纹镀上流动的金边。
两侧早贩不自觉地让出通路，卖花娘子的叫卖声戛然而止。有个举着风车奔跑的孩童险些撞上她裙角，被母亲慌忙拽回时，天竞却俯身往孩子手里放了枚铜钱。
娇娇抱着布囊跟在她身后三步处，望着前方沐浴在晨光里的华贵身影，忍不住小声嘀咕：“宁姐姐这模样，倒比真王公还像几分。”
风铃儿横跨半步挡在人群前，抱臂扫视窃窃私语的商贩。她指尖轻轻敲了下腰间佩刀，声线里带着三分警告：“看什么看，这可是贵客。”
天竞闻言轻轻一笑，以袖掩唇的姿势优雅得体，眼尾却掠过一丝只有风铃儿才懂的狡黠。她整理着绦带，故意将声线放得轻柔：“莫要吓着他们，原是我们来得突然。”
风铃儿抱臂挑眉，刀鞘不轻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她朝那群噤若寒蝉的商贩抬了抬下巴：“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还不快谢谢？”
天竞适时用团扇虚虚一挡，流苏穗子扫过风铃儿腕间：“莫要为难他们。”眼波流转时朝卖蒸糕的老妪微微颔首，“劳驾取两份桂花馅的。”
娇娇连忙掏出荷包，铜钱落进竹篾簸箕的脆响里，混着老妪连声道谢。有个胆大的货郎突然高声唱喏：“谢贵人赏光～”
风铃儿利落地接过油纸包，指尖隔着薄纸触到蒸糕的温热。她转身时马尾在晨风里划出飒爽的弧度，故意板着脸把糕点塞到天竞手中：“快尝尝，凉了可就糟蹋桂花香了。”
“多谢风少侠这般好意。”天竞执团扇半遮面，眼波在风铃儿与蒸糕间流转。她特意将\"风少侠\"三字咬得婉转，金步摇随轻笑颤出碎光，指尖轻点对方仍握着油纸包的手背。
“咱们俩谁跟谁啊。”风铃儿舒展眉眼，顺手从货郎担子上拈了支绒花簪在娇娇鬓边：“这样才衬咱们小管家的俏模样。”银钱掷入竹篾的脆响里，她已抱着佩刀跟上泥金裙裾的脚步，绛红衣摆扫过满地晨光。
天竞执团扇的手微微一顿，扇骨在指间转出半轮圆月。她偏首望向长街尽头的朱漆牌楼，眼尾掠过丝凛冽：“九间坊还是干的老勾当吗？”
风铃儿闻言神色微凛，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后压低嗓音：“招牌早换成茶庄了，里头照样做着赌钱销赃的营生。”她指尖在佩刀上轻叩两下，“上月还帮沿海来的私盐贩子洗过三船货。”
“哦～”天竞轻摇团扇，半掩着面容的扇面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果然老鼠改不了打洞。”
“走吧。”她腕间金镯轻响，泥金袖口翻飞时已拈出厚厚一叠晋商银票。她将银票在指间捻成扇状，四合云纹的袖摆在晨光里泛起流金。
“这都行？”风铃儿目光在银票与天竞含笑的眉眼间来回移动，她瞪大眼睛盯着那叠银票，凑近半步压低声音。
天竞随手将银票收进袖中，团扇轻掩唇角：“这是五鬼搬运法，说白了就是些小戏法，不值一提。”她眼尾掠过九间坊的鎏金招牌，团扇往风铃儿肩头轻轻一点。
不远处的包子铺蒸腾着滚滚白雾，竹编笼屉在伙计手中叠得哐当作响。刚出笼的肉香混着芝麻烧饼的焦香飘过街面，一个头上顶着∞字的少女正眼巴巴盯着橱窗。
“阿绫，我还要吃～”蒸笼掀开的白雾缭绕中，洛天依发间那枚∞字随着她踮脚的动作轻轻晃动。她拽着身旁红衣少女的袖口来回摇晃，指尖还沾着方才芝麻烧饼的碎屑。
乐正绫无奈地摇头，绛红箭袖却已探向腰间绣着缠枝纹的荷包。她故意板起脸时，眼角却漏出藏不住的笑意：“方才三笼鲜肉包也不知进了谁家的无底洞。”
“阿绫最好了。”洛天依将脑袋靠在乐正绫肩头，发她咬着半个包子含糊不清地撒娇，眼角眉梢都漾着蜜糖般的笑意。
乐正绫抬手替她拭去颊边馅料碎屑，绛红箭袖拂过时带起一阵清风。她故意板起脸时，自己却先忍不住笑出声：“这般谄媚，定是又惦记我荷包里的铜板了。”
跑堂伙计利落地掀开又一笼新蒸的包子，浓郁的白雾顿时如瀑布般倾泻而出。翻涌的蒸汽将两位少女相携的身影温柔包裹，洛天依青色的发带与乐正绫绛红的衣角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宛若水墨画中晕染开的两抹亮色。
“等等……”乐正绫捏着荷包的手微微一滞，低头数着所剩无几的铜板。她耳根泛起薄红，声音越说越轻：“呃……钱好像没带够。”
“诶？明明出门时带出来不少呀……”洛天依闻言停下咀嚼，困惑地眨着眼睛。她伸手轻轻拽了拽乐正绫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天真的不解。
“那哪经得起你这样花呀。”乐正绫正要蹙眉，转头却见洛天依鼓着腮帮的懵懂模样，刚到唇边的责备便化作一声轻叹。她伸手替对方拂去发间飘落的叶子，音色不知不觉柔了下来。
“我怎么感觉，这一段这么熟悉呢？”风铃儿抱臂望着那对在蒸笼白雾间纠缠的少女，眉头微蹙，声音里带着几分恍惚。
风铃儿望着蒸笼前那对身影，眼底泛起恍然的神色。她指尖轻轻敲着刀柄，声音渐渐放轻：“哦对了，是那时候。”
“哦？看来有人也曾在某个时辰，这般拽过谁的衣袖。”天竞用扇沿精巧地遮住半张面容，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她唇角勾起心领神会的弧度，眼尾漾开细碎笑纹，连带着发间金步摇的流苏都随之轻轻颤动。
“算了，我来付吧。”风铃儿摇摇头，从怀中取出绣着缠枝莲的荷包。她指尖轻弹一碎银便清脆地落在蒸笼边的木案上。
“店家，给这两位姑娘添两笼蟹黄汤包。”她说着朝洛天依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带着束发的发带都随着转头轻轻晃动：“再包份枣泥酥饼让她们带着。”
“呵呵呵。”天竞眼波流转间，唇角扬起意味深长的弧度。她指尖轻抚过鬓边垂落的珠饰，望着风铃儿微微泛红的耳尖，眸光中掠过一丝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