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哐”一声阖上,将门外的最后一缕夜风与微光彻底隔绝。
一股更为浓重的、混合着陈旧木料、冰冷石壁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与皂角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与林臻想象中污秽不堪、虫鼠横行的景象截然不同。
借着门缝最后泄入的、迅速消失的那点微光扫视,这间屋子虽然不大,陈设也极其简单,但出乎意料的整洁。
青砖地面被扫得一尘不染,墙角没有蛛网,连冰冷的石壁都显出擦拭过的干净痕迹。
一张靠墙的单人硬木床榻,铺着薄薄的素色布垫;一张略显陈旧却擦拭得发亮的杉木书案靠窗摆放,案上还有一方砚台、一管秃笔和几卷堆放整齐的空白宣纸。
墙角一个同样干净的木质盆架,上面搭着一条同样洗得发白的巾子。
简洁得近乎清苦,却也维持着一个读书人、一个官员最后的体面。
林臻没有说什么,但这异样的整洁不仅没让夏竹感到一丝宽慰,反而像一种无声的讽刺,衬得她此刻的处境愈发不堪。
这里可以保持干净,可以维持秩序,可一旦踏入,个体的尊严和自由便已被标上价码,等待出售或摧毁。
空气死寂,只有两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嚓!”一声轻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长的火折子。
他熟练地一吹,火星瞬间跳跃起来,映亮了他小半边英俊却冷硬的面颊和那幽深如潭的眼眸。
他没有看向夏竹,径直走到书案旁拿起一支细长的白烛。
跳跃的火焰舔舐上烛芯,温暖的烛光终于缓缓稳定下来,驱散了小半屋子的黑暗,将两人的身影长长地、扭曲地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
这新生的烛光,也毫无保留地照亮了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夏竹。
那朴素的官袍包裹着她高挑却因多日忧愁而显得单薄的身躯,勾勒出起伏的线条。
苍白多日的脸颊,此刻因为紧绷的神经、未知的恐惧和内心深处翻腾的屈辱与羞愤,竟晕染上一种惊心动魄的绯红。
汗水浸湿的鬓角,一缕原本紧束的发丝悄然滑落,柔顺地贴在她细腻潮热的颊边,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一小部分那如同晚霞浸染的肌肤。
光洁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在烛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光点。
那份苍白与潮红的交错,那份破碎与倔强的纠缠,在昏黄摇曳的光芒中,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脆弱的美丽。
她像是一件被精心保管却又被强行剥开包装的祭品,准备献祭给眼前的权柄。
林臻的目光终于从烛火上移开,精准地落在了夏竹脸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了烛光和她此刻的模样,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和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在其中悄然流转。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步,沉稳地朝她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声很轻,落在那干净的地砖上几乎无声。
夏竹的心脏骤然缩紧。
她几乎是出于自我保护,在他靠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时,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猛退了一步!
脊背狠狠地撞在冰冷的门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世...世子!”夏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因极度紧张而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尖用力到泛白。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床榻,又触电般收回目光,脸颊更是烧烫得如同着了火,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干涩发紧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不成句的字眼:“下官……我……我从未……没有圆房的经验……恐……恐怕……”
她低下头,浓密颤抖的睫毛拼命遮掩着眼中翻涌的惊恐与无措。
“恐怕没办法……伺候好世子……”这自贬的言语,如同冰冷的刀子,一刀刀剐着她最后的尊严。
林臻的脚步停住了,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他高大的身影完全将她笼罩在阴影与烛光交织的光影里。
听到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他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微微牵起了嘴角。
“呵……那不重要。”他语气轻飘,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夏竹惊愕地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烛光在他眼底跳跃,冰冷而专注。
“重要的是从此刻开始,你要一直乖乖听话,懂吗?”
夏竹的心脏狂跳着,几乎要冲破胸腔。
她知道,这“乖乖听话”意味着什么。
是放弃所有的抵抗,交出所有的主动权,将自己彻底置于他意志的摆布之下,接受他的冲刺与羞辱。
她看着林臻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目光,一股强烈的羞耻感混合着一种绝望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头像堵着一团硬物。
最终还是用力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长长的睫毛上沾染了一层更浓的水汽。
她极其缓慢、沉重地点了一下头,动作轻微,却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脸颊的绯红更深了,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晕,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懂。”
看到她终于点头,林臻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明显加深了,带着一种满足的意味。
他不再看她,从容地转身,几步便走到了那张靠墙的单人硬木床榻边。
他伸出手,姿态优雅甚至带着几分闲适地拂了拂那素色布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坦然地在床沿坐下。
烛光将他倚坐床边的身影投射得高大而极具压迫感。
他并未立刻开口,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再次落在僵立在门口的夏竹身上。
那目光无声地审视了她片刻,像是在欣赏一幅即将完成某种仪式的画面。
终于,他动了。
修长的手指朝着床前那片冰冷的地砖,如同召唤最低等的仆从,微微勾了勾。
动作随意而轻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近乎命令的语气:
“爬过来。”
“爬过来”三个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夏竹的耳朵,瞬间引爆了她所有勉强压抑的情绪!
一股前所未有的、浓烈的、几乎要将她灵魂都腐蚀殆尽的羞辱感轰然冲上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