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早已降临。
新月如半圈金环隐入厚重的云层，没了月光，海面上正是一片乌沉沉的黑暗。
姜晨举着雷光站在八爪鱼潜水器边，身后是黑黢黢的海面，旁边矗立着高大的金属潜水器，张牙舞爪的触手在浅海区域翻腾。
章丰歌临时接到命令今晚有一批要出塔的人员，原本是排两个人就足够，但上面居然要求这次出塔要配备四个人守城人。
考虑到姜晨和陈一末毕竟是新人，并没有安排这次紧急行动之中。
但11区库斯大街废气处理器损坏，未处理的废气已造成好几人昏迷，雷鸣和洪锐在这方面有经验，两人下午就被派去修理机器。
海天野临时给两人补了一点关于接下来要注意的事项，姜晨和陈一末只好赶鸭子上架，临时顶替上。
不对，应该只有姜晨一人算是。
她看向站在前头的陈一末，眉眼灿烂，仿佛对这一次的紧急行动跃跃欲试。
碰到这样的队友，姜晨有合理理由担心接下来的路程恐怕不会一帆风顺。
黑夜中走出一行人，姜晨远远望去。
闪烁的探照灯下，银色的发丝在光影之下有些斑驳，薄长的眸子缓缓转过来，没有任何迂回，笔直落在她身上。
他怎么会在这里！？
姜晨迅速低下头，然后将自己的脑袋藏在了身前的陈一末的阴影之下。
裴度看到躲在陈一末身后的姜晨，长睫一转，不再看向她，大步向前走来。
与此同时姜晨感觉另外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她猫着腰侧着头就看到章丰歌打量的目光。
姜晨露出标准的八颗牙无辜地笑了笑。
前面的陈一末双手交叉胸前，似乎对裴度在悬塔这件事情并不惊讶。
裴度停下步伐，站在前面，似乎在等什么。
随后，姜晨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裴少校，久等，我们可以出发了。”
什么意思，今天晚上到底干什么？把这些人都凑在了一起。
“姜晨？”
“诺曼教授好！”
姜晨抬起头不得不面对穿着一丝不苟的诺曼教授。
诺曼古井无波的目光闪过一丝诧异，他的确没想到这位年轻人会选择守城人的身份，不过这些东西在他的脑海里面转瞬即逝，他点点了头，没再多问，大步跨进潜水器。
诺曼教授那一声“姜晨”，在场的人都听见，姜晨背上的所承载的目光又重了几分，毕竟诺曼教授可是悬塔学院最知名的学者之一。
姜晨作为初来乍到的新人，就能被这样一个大人物所记住，着实有些让人惊讶。
几道目光重重地压在姜晨身上，当真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那是什么？？！
她居然又看到几个瓦尔金士兵抬着银色箱子走进了潜水器。
这不是她之前在飞行器上见到的那个银色箱子，这是要送走？
姜晨来不及多想，几人已经陆陆续续上了潜水器，不经意间与陈一末再次打了一个照面。
陈一末和裴度算是对姜晨老底最为清楚的两个人，她得尽快避开这两个人，姜晨装作不认识的陈一末的样子，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潜水器。
陈一末，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望向姜晨的身影。
姜晨走向驾驶舱，“章队长，所有人员已经进入船舱，”
“好的。”章丰歌正在潜水器前端自动驾驶舱输入行程代码。
她本以为章丰歌会趁这个机会盘问点她什么，意外的是自始至终他都一句话都没说，专心于自己的工作。
人员落座后，随着轰鸣之声，潜水器开始启动，姜晨和章丰歌两人举着枪站在了入仓口，陈一末和海天野两人站在出仓口。
姜晨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去看那个银白色的箱子，但视线还是不经意地逗留在那个箱子上，不知什么材质打造的银色箱子，密实得没有一丝缝隙。
即使已经登上潜水器，几个瓦尔金士兵还严防死守在银箱边上，寸步不离。
砰砰砰。
姜晨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咽了咽口水，想压抑住自己这种怪异的感觉。
“姜晨，注意力集中。”
姜晨目光如雾般落在章丰歌身上，眼瞳里幽深的光影晃晃荡荡。
章丰歌深不见底的目光仿佛能洞悉一切，他太敏锐了。
姜晨打了一个激灵，从混沌之中走了出来。
“是的，队长。”她低声说道。
为了抵挡住银箱所带来的诱惑，姜晨尽可能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
这一次出塔的人不多，加上他们守塔人，总共就十人。
诺曼教授背挺得笔直地坐在位置上，他的双眼阖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裴度则是侧脸朝向透明的玻璃外，低垂着眉眼，眉宇间的褶皱始终没有消散。
要说刚才姜晨已经是尽量小心翼翼地在打量银箱，那陈一末和海天野就等于把眼睛放在箱子，明目张胆地在张望，不过两人眼神清明，应该只是好奇。
“咕隆。”
什么声音？
姜晨侧着耳朵，贴近潜水器的舱门，来自黑暗的海水最底部传来一阵阵令人说不清楚的声音。
借着微光，又深又潮湿的深海中，周围生长着茂盛的杂草、苔藓以及各种倒伏着的奇怪灌木。
所有东西都覆盖着青苔，沾染着湿气，半遮半掩地潜在繁茂得不太正常的植物后。
虚无的阴影似乎潜伏着什么未知的生命，正虎视眈眈地看向他们。
一张青白，肿胀的脸，缓缓地从透明的玻璃上贴了过来。
泡烂的皮肤在海水的浮动下，掉了下来，浮在水中，它黑洞洞的眼窝定定地注视着姜晨，无声无息地裂开嘴角。
短短一瞬间，姜晨全身汗毛倒立，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吱嘎吱嘎。”
银色的箱子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声音，瓦尔金士兵整齐划一地合力围住银箱，控制住它。
仓外的女人伸出皱如树皮的手指，尖锐的指甲在仓门的玻璃上划拉处刺耳的声响。
章丰歌握住姜晨后退的肩膀，低声说道：“站到原来位置。”
他走向海天野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海天野点点头走了过来。
“怎么？吓到啦？不过是水尸而已。”海天野代替章丰歌的位置，站在姜晨的身侧。
“水尸？”
“对，攻击力不强，但是有些难缠。”
没过一会儿就有好几具水尸布满整个潜水器的玻璃罩，一双双诡异的眼睛滚动着看向里面，虽然姜晨知道从外向内按道理是看不到任何东西，但这些水尸的目光如影随形。
潜水器的触手被水尸环绕在一起，速度不由得减慢下来。
姜晨看到章丰歌正在自动驾驶舱输入什么。
“姜晨拉好扶手。”身旁的海天野提醒道。
“啊？”姜晨下意识按照海天野的指令握住舱门边上的扶手。
“轰”的一声，潜水器以极快的速度数次撞开了密密麻麻的水尸。
快速移动带来的后果是摇动的舱内，许是瓦尔金士兵自仗着自己异能强大，几人都没有坐在安全椅上，猛烈晃动下，士兵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
姜晨眼睁睁地看着不受控制的银箱朝着自己滑动过来。
她松开扶手，双臂张开，牢牢地抓住银箱。
看似冰冷的银箱，触感温凉，姜晨葱白的指尖轻碰，不受控制地欲打开银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