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适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几千里之外买下一栋别墅并按她的喜好装修,只是像决定晚餐吃什么一样简单。
“佣人从燕城过来的。”司南问。
南宫适微微一笑,坦诚道“对,三天前从老宅临时调过来帮忙的,都是家里用惯的老人,知根知底,做事稳妥,也更安全些。”
司南明白。这不仅仅是服务周到,更是将南宫世家最可信赖的一部分防护力量,不动声色地带到了他们身边,确保这次家庭出游的绝对安全,同时又最大限度地维持了“家”的日常感。
他处处用心,思虑周全,却从不大张旗鼓地表功。所有细节,都沉静地铺陈在那里,等待她自己去发现,去感受。
这份无声的守护与珍视,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司南站在这个完全复刻她心绪的房间里,听着他平静的解释,看着他那双映着温暖灯光的深邃眼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正在用他的全部方式,为她、为孩子们,重建一个坚固、温暖且安全的“家”。
而她筑起的心墙,在这份细致入微的渗透下,似乎真的开始摇摇欲坠了。
她喉咙有些发干,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移开视线,问道:“他们呢?”
“玩疯了,出了一身汗,都安排去洗澡了。”南宫适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孩子们玩闹后的温和笑意,“你休息,我去看看他们。”
司南目送南宫适离开房间,她转身来到行李箱前,取出睡衣进了浴室。
浴室里有浴缸,她打开水龙头,放了一浴缸水,彻底放松下来,她太喜欢这种温暖闲适的感觉了。
浴室里水汽氤氲,温暖的水流包裹着身体,司南靠在浴缸边沿,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浸在这久违的、完全松弛的时刻。
等她穿着柔软的棉质睡衣,头上裹着干发浴巾走出浴室时,房间里温暖依旧,却多了一个人。
南宫适已经换上了黑色的家居服,闲适地靠坐在单人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线条清晰的下颌。
听到动静,他立刻按熄屏幕,抬眼看过来。
“他们三个都安顿好,睡了。”他站起身,朝她走来,目光在她被蒸汽熏得微红的脸颊和滴水的发梢上停留了一瞬。
司南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背部几乎抵住冰凉的门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南宫适,我们是分手的。”
“嗯,”南宫适应得无比自然,脚步未停,“我知道。帮你把头发吹干而已,湿着睡觉容易头疼。”
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伸手,极其自然地牵起她微湿的手腕,将她带到梳妆台前。
“我自己来。”司南试图抽回手。
“你头发多,自己吹要很久,早点弄干早点休息。”他不由分说地解开她头上松垮的毛巾,动作却异常轻柔,用毛巾细致地吸着发尾的水滴,然后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吹风机,试了试风温。
温热的暖风拂过耳畔,熟悉的气息和记忆瞬间被唤醒。
在圣彼得堡的无数个夜晚,他也是这样,耐心地帮她吹干长发。但往往吹着吹着,气氛就会变味,暖风和手指的穿梭会演变成缠绵的亲吻和更深的索取……
她耳根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只是吹头发,”他低沉的声音混杂在吹风机的嗡鸣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你以为什么?还是说……你在期待什么?”
司南的心跳漏了一拍,从镜子里瞪了他一眼,抿紧唇不接话。
她太清楚这男人了,冷峻沉稳的表象下,藏着多么霸道和无赖的一面,尤其是面对她的时候。
见她沉默,南宫适果然没再继续那个话题,只是专注地摆弄着她的浓密秀发,指腹偶尔不经意擦过她的头皮或脖颈,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他的动作依旧熟练,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克制和小心翼翼。
司南透过镜子,能清晰看到他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神情是全然的专注,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她心里清楚,自从他知道她就是当年那个被他无意中伤害的女孩后,那份沉甸甸的愧疚和悔恨,就让他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理直气壮地对她“用强”了。
他收起了所有的锋芒和逼迫,只剩下这种近乎笨拙的、细水长流的靠近。
而她,恰恰也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知道他不会真的强迫她,所以对他此刻的贴近,才有了这份“有恃无恐”般的沉默。
而南宫适叶很无奈,他知道她并非不明白他的心意,而伊莎贝拉都曾偷偷跟他说妈咪只爱他。可为什么……她就是无法轻易地点头,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
头发很快被吹得蓬松干爽。司南站起身,离开梳妆台,走到床边,语气平淡地下逐客令:“我要睡了。”
“你睡吧。”南宫适收着吹风机的线,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他走到沙发边,理所当然地坐下,“我睡这里。”
司南有些愕然,圆圆的眼睛看着他,无声地询问:为什么?
南宫适迎着她的目光,摊了摊手,语气平静地解释:“没别的房间了。这里完全是按你工作室的格局复刻的,你工作室……本来也只有一个主卧。”
司南挑了挑眉,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她当然知道这别墅房间不多,一间给一安和睿安,一间给小航。但她以为,他至少会去和小航挤一挤,或者另想办法。
“随你。”她不再多说,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背对着沙发的方向。
信号旗特种兵出身,什么恶劣环境没经历过?睡个沙发而已,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之前在医院照顾他,她也睡过沙发。只要他安分守己,不对她做什么,他想睡哪儿,她都无所谓。
她闭上眼,努力忽略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存在。
然而,感官却不听使唤。她能听到他极其轻微的走动声,大概是去关了主灯,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夜灯。能感觉到他在沙发上躺下的细微动静,甚至仿佛能感受到他投注在她背影上的、沉静而绵长的目光。
夜,还很长。一个在柔软的大床上假装入睡,一个在狭窄的沙发上清醒地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