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尧在说出“杖毙”二字时，语气格外的随意。
仿佛只是随口说了句天气真好。
可此话一出，却让众人全都白了脸。
一时间，那些仍旧跪在地上的宫人全都哆嗦着求情。
“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啊。”
“瑶妃娘娘救命，瑶妃娘娘……”
苏海眼疾手快，立刻示意不远处的侍卫上前堵住这群人的嘴。
侍卫动作很快，不管是岸上的宫女，还是鱼池里的太监，全都被捂嘴拖走。
寂静的园子里，远处隐隐传来闷棍的声响。
可却再没听到一声求饶的呼痛。
慕舟已经被救上岸，她瑟缩着跪坐在栏杆旁，身子微颤。
她衣着还算整齐，只是散落的几缕青丝仍在滴着水珠。
所幸这会儿日头正好，倒也算不上冷。
宫女的服饰臃肿宽大，却不知为何她穿上后更显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尤其在浑身全都湿透后。
惹人注目的除此之外，还有那截白皙的脖颈，以及微微敞开的领口里，那抹若隐若现的锁骨。
她就这么柔弱无骨的倚坐在那里，低垂的眉眼掩住那双灵动的杏眸，投下一片阴影。
满身的破碎感，叫人忍不住的心疼。
秦默尧喉结上下滚动，眼底漆黑幽冷，盯着慕舟的眸光锐利到像是盯紧猎物的野兽，嗜血而危险。
他静静欣赏了好一会儿，这才漫不经心地看向磕头求情的瑶妃。
冠宠六宫的瑶妃容貌最盛，满京城的人都称她国色天香，一笑倾城，是个难得的绝色美人。
可此刻，她脸上的恐惧生生毁掉几分颜色，她再也顾不上平日里妖娆的形象。
今日带在身边的都是她的心腹，有她从家中带来陪了她十几年的丫鬟，有一手培养起来的大太监。
哪怕说不上话的二等宫女，也全都是她的亲信。
若这些人全都死了，她在这后宫就像是断了手脚，什么都做不了。
可秦默尧却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幽幽：
“那群奴才照顾不好你，朕心疼爱妃，这才给爱妃换批人。”
瑶妃唇色已经惨白。
她和秦默尧对视，看懂了他的冷情。
所以到最后她只是张了张唇，又强行忍下来，她知道，这件事只能如此结束。
瑶妃掩下眼底的不甘，磕头谢恩：
“多谢皇上。”
心里，却对慕舟更是厌恶几分。
都是这个贱人。
害她被皇上看到如此一幕，惹了皇上不高兴。
若是再落到她的手上，她定要让那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瑶妃眼底闪过一抹阴毒。
事已至此，她本想勾着皇上今晚去她宫里，可谁知，一抬头就看到皇上径直走向慕舟。
她脸上的委曲求全瞬间僵住。
然后，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皇上俯下身子，对那小贱人柔声道：
“怎么，吓傻了？”
语气中的慵懒和兴味明显，语调还隐隐带了些微不可察的宠溺。
瑶妃瞳孔微缩，指尖瞬间掐破手心。
慕舟像是被皇上的举动吓到一般狼狈的后退，差点坐到地上，在皇上低低的笑声中，她苍白的脸蛋漫上一层绯红。
煞是好看。
她撑着栏杆起身，颤声说了句“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随后，一行人全都离去。
鱼池边，只剩瑶妃一人冷冷清清的站在那里。
她没有看错，慕舟这个贱人在离开前，悄悄回头朝她看了一眼。
那一眼，充满讥讽忽然嘲笑。
她在挑衅。
她是故意的！
那个贱人故意激怒她，又在皇上面前装可怜装无辜。
“慕舟……”
瑶妃阴冷的低喃着这两个字，眼底的狠戾仿佛要将人撕碎一般。
*
后花园附近有一处闲置的宫殿，宸明殿。
宸明殿很大，还自带一处小花园，环境雅致，位置也好。
后宫不少宠妃觊觎，秦默尧却都没松口。
秦默尧幼年时，曾被养在当时的顺妃宫里一段时间，宸明殿就是顺妃曾住过的地方。
殿内时时有人打扫，是以常年不住人，也格外干净整洁。
即便冷清，却也能窥见曾经的奢靡。
秦默尧将慕舟带来此处，让人为她备好换洗的衣物。
慕舟再出来时，秦默尧仍旧坐在那里。
她脚步一顿，立刻上前行了个大礼，嘴上说着客套的感激。
没有一丁点僭越。
秦默尧眯了眯眸子，冷淡的眉眼勾勒出些许不悦。
他做的这一切，都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能享受到的。
可她却仍旧固执的恪守宫女和主子的规矩。
这样不识趣，让秦默尧很不满。
他嗓音听不出喜怒地道：
“起吧。”
秦默尧呷了一口茶水，动作慢悠悠，任由周身冷寒强势的气场扩散，让慕舟等人都提着心绷紧一根弦。
大太监苏海怒其不争的悄悄睨了眼慕舟。
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怎的这般迟钝，惹得陛下不高兴。
但此时这一位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他也不敢过多苛责。
苏海正想着要不要提点几句时，一抬头接到了皇上看过来的视线，他立刻心领神会，默默招呼其他宫人一起退下。
顷刻间，殿内只剩慕舟和秦默尧。
看着企图装傻充愣的慕舟，秦默尧放下茶盏，语气不明：
“若今日没有朕及时赶到，你可想过后果？”
秦默尧冷飕飕的目光慑住她。
既然这小宫女不愿主动上钩，那他就掰碎了给她看。
她一个底层小宫女，就是可以任人欺凌的存在，任她如何聪慧机敏，帮着舒妃上位，给自己挣得一些体面，她仍旧只是个宫女。
这后宫，只有他能护住她。
只有他，能她做主子。
秦默尧的问话，让慕舟脸色一白，她像是陷入了刚刚的恐惧中，后怕的攥紧指尖。
但实则，她心底暗暗唾弃。
及时赶到？
呵。
狗皇帝明明早就目睹了一切，却偏要等到最后一刻，等到她被逼入绝境，恐惧而绝望时，他再如天神降临一般出现，拯救她于水火。
让她对他感恩戴德。
慕舟心里如是想，面上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她扑通一下重新跪倒在地：
“今日之事多谢皇上相救，皇上圣明，奴婢万死不辞，愿为皇上肝脑涂地。”
秦默尧冷哼一声，冷不防捏住她的下巴，让她重新抬起头：
“多的是人愿意为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朕想要的是什么，你应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