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回应他的，是晏琅扬起惨白的脸上，流下两行血泪。
“杀了……他们。”晏琅嘶哑着声，双眸赤红。
赤峰照雪看着晏琅的眉心逐渐冒起黑气，吓得手抖了下，目露惊恐之色，连忙抬手掐诀结印，为晏琅巩固心神，驱逐魔气。
幸好的是附着符纸幻化人身，能够用他原本三成的力量。
因此他还不至于完全是个废人。
晏琅身体颤抖着，耳边不断回荡着人族遭受屠戮的惨叫。
“救救我们……”
“我们不想死。”
“救救我们……”
“不、不要……”
猛然间，晏琅睁大双眼，瞳孔中闪过一丝清明，但很快又被无尽的痛苦与愤怒淹没。
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撕扯她的心脏。
耳边人族惨叫声不绝于耳，声声哀嚎，逼得晏琅几乎崩溃。
她不是没见过人族被魔族屠杀。
彼时，她是人人喊打喊杀的女魔头，没有出手相救，也没有助纣为虐。
那时候的晏琅，是无心的。
哪怕是重生后，晏琅也不是为了救世才与魔族作对。
她为什么会那么痛苦？
晏琅眉心的黑气却愈发浓烈，仿佛有某种邪恶的力量在与她争夺控制权。
赤峰照雪见状，心中一紧，手中法诀加快了几分，口中低声念诵着口诀，试图稳住闻言的心神。
“晏琅，醒醒，别被魔气吞噬！”赤峰照雪声音带着几分焦急，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他知道，晏琅一旦堕入魔道，后果将不堪设想。
晏琅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她嘴唇颤抖着，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像是野兽濒死前的嘶吼。
“杀…杀了他们……”
她的声音沙哑而破碎，眼中的赤红愈发浓烈。
仇恨、痛苦。
赤峰照雪心中一沉，知道晏琅的心神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咬了咬牙，猛然加大了灵力的输出，手中的法诀化作一道金光，直直打入晏琅的眉心。
金光与黑气激烈碰撞，发出刺耳的嘶鸣声，晏琅的身体猛然一颤，口中喷出一口黑血。
“晏琅，城主！”赤峰照雪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眼中满是担忧。
晏琅的身体缓缓软倒，眼中的赤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与茫然。
呼吸渐渐平稳，眉心的黑气也被金光压制，逐渐消散。
她的脸色依旧惨白，哪怕是昨夜与赤煞那一战，也没有像此刻那么疲惫脱力。
赤峰照雪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心中依旧沉重。
“你刚刚怎么了？为何会突发心魔？”他问道。
晏琅缓缓抬起头，眼中没有焦距，仿佛透过虚空，看见了什么可怕景象。
片刻后，她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他们……都死了……”
他们，不是魔族。
是……云渺宗的众人。
晏琅看见了，她看见了令她痛苦的画面。
那是几道陌生的身影，在她手中破邪剑刺穿他们的身体时，那几道身影逐渐褪去身上的魔气，露出熟悉的脸。
元南臻、戚檀、季白宇。
晏琅心中一痛。
她几乎第一时间就猜到了这是第二世的记忆。
之前晏琅曾想过，第三世的她能够猜到魔族入世，后山镇魔阵种种，第二世的她未必猜不到。
第二世元南臻他们却还是死了。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是死在她手中。
晏琅双眸失去神采，哑声喃喃：“前辈，如果破坏魔族入世会杀死我至亲之人，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赤峰照雪眸一沉，一下明白晏琅刚刚看见了什么。
“晏琅，魔族尚未入世，你看见的那些都是假的，都是魔族故意引导来骗你的。”他急忙道。
晏琅却猛地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眸，“那是心魔，前辈可知心魔是什么？”
“心魔，乃是人心中最介怀、恐惧的过往。”
她一字一句，赤峰照雪不懂晏琅为何会在魔族还未入世的情况下，拥有魔族入世，杀死亲人的心魔。
但他明白，晏琅的斩魔之心动摇了。
他垂下眸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您回去吧，我一个人想想。”晏琅道。
她这么一说，赤峰照雪即使有千言万语，也无法再说出口。
毕竟他在这，也是消耗晏琅的灵力。
所以离开之前，他只告诉晏琅一句刚刚没来得及说的话。
“焚天印拥有极其恐怖的灵力，假如在魔族封印最为脆弱时使用焚天印破除阵法，必能成功。”
他说完边走，附身符纸从半空飘落，被晏琅伸手接住，收回储物戒中。
她垂眸掩住眼底情绪，站在原地良久。
直到外头的天色渐渐暗下，晏琅从殿中走出来。
因赤峰照雪存在，始终等候在殿外的赤峰?看见晏琅，刚要开口，晏琅就好似看不见她一样，直接从她身旁走过，径直离开。
在太阳下山前，晏琅踏出了炎泽灵域的地盘。
夕阳之下，红衣身影缓步前行。
而身后，身着鸦青长袍的少年微微扬唇，“大人，她不堪一击。”
“凡人，七情六欲，再强大也总有数不清的弱点，你且回中州，等九州大会。”
“是。”
少年应声，殷红的唇勾起玩味笑意，望着远处离去的身影，掐诀离开。
而日落之下，走远的红衣身影微垂的头颅缓缓抬起。
漠然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兴味。
真好啊，又有新玩伴了。
晏琅传音给远在炎泽灵域少主殿的赤峰炘。
赤峰炘一听，清点三十人的动作微顿，“别玩死了，我也要玩。”
“那是当然，玩具就是要分享才好玩。”晏琅轻声道。
赤峰炘笑了笑，“我估计宸极还以为抓住了你的弱点，只可惜人有破绽，疯子没有。”
晏琅能够借魔族之事，帮赤峰氏除了魔族，又和赤峰炘表现上决裂，佯装被赶出赤峰氏。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做不到隐藏好自己的“弱点”。
除非，那是她故意露出的破绽。
看，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