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参见陛下!”高后草草行了一礼,也没随元善见引领入座。
径直转向元玉仪,肃声说道:
“崔夫人上前仔细辨认,此女可是你亲妹?”
在后席间知晓皇帝与自己长兄较劲儿,恰巧众命妇中有元静仪,匆匆领来。
盘算着将罪责尽数推给元玉仪,一来能解兄长之围,二来又望兄长能念此情分,而不为难皇帝。
却不知前席早已是高澄棋胜。
元玉仪浑身剧颤,回首见亲姊果真立在皇后身侧,一双泪眼满含哀求,只盼骨肉至亲能救自己一命。
可元静仪却是实垂眸避开她,指尖微颤:“回禀陛下,皇后......此女,并非舍妹玉仪。”
“由此可见,就是此女胆大包天,竟敢欺君罔上,构陷大将军!”
“来人,拉下去杖毙!”
“皇后娘娘,妾身冤枉,妾身没有说谎!”元玉仪叩地泣声求饶。
元善见本还抱了最后一丝希望,此时全然泄气了,并未说一句话,只是引着高阿那重新落座。
元玉仪踉跄扑向胞姐,十指死死攥住她衣袖,声泪俱下:“阿姊!你我血脉相连,为何要置亲妹于死地?!”
崔括之言或许还能引人怀疑,而元静仪当众否认血亲,彻底斩断了元玉仪最后的生机,也堵住了满朝文武的悠悠之口。
元静仪虽直直立着身子,未去理会低声哀求之人,但还是低颤唤了一句:“大......大将军!”
直至侍卫上前拉人,忽闻高澄一声:“且慢!”
“陛下,此女纵然胆大包天,但若没人指使,只怕也不敢在陛下与臣面前妖言惑众!”
元玉仪似乎看到希望,急急转首凝向高澄,眼中含泪。
高后蹙眉望向元善见,心中惊疑不定,若本来就是他指派,她又该怎么做?
元善见回视她一眼后,只能弃车自保:“此女子......是......是燕子献引来见朕!”
高澄眸光一凛,冷笑一声说道:“区区一个录事,竟如此猖狂?臣只怕——这背后该另主谋吧?”
眼神凝向元大器:“华山王,方才你多番构陷,莫非是你?”
元大器拍案而起:“荒谬!本王此前根本未曾见过此女!”
目光游移到元斌身上:“高阳王?”
不待元斌开口,他又自问自答:“想来也是受此女蒙蔽,本将军自然信得过。”
此时眼神扫过每一个元氏宗亲,却未瞧见高洋低垂的眼睑下那暗潮波动。
元玉仪余光正暗自观察高洋神色,忽与他四目相对,浑身一颤,慌忙膝行往高澄面前。
急呼:“大将军,妾......”
“二兄?!”
高澄方回首,却见高洋从案上箭步冲出,刀光乍现,寒刃已贯入元玉仪咽喉。
“啊——”元静仪顿时捂脸失声尖叫出来,踉跄着伸出双手想去搀扶,却又不敢上前。
眼见着妹妹徒劳捂着涌血的劲项,缓缓倒地,只觉天旋地转,跟着当场昏厥过去。
一切发生太快,群臣皆是瞠目结舌,纷纷凝着这平日痴傻的太原公,不想他出手竟这般狠辣果决。
“长兄......大将军。”状若疯癫地在尸身上翻查:“子进担心她欲行刺!”
高澄冷冷凝着他,目光最终落到那双染血的手上,此刻只盼这个二弟,真能翻出个什么凶器来。
缓缓蹲身握住了高洋手腕:“子进!”
“真要是行刺,一只金钗也能杀人!”说话间,就势将高洋拉起,转头冷声道:
“来人,将这尸体拖出去......”目光扫过昏厥的元静仪,略一沉吟:“找个地儿埋了!”
身边侍卫闻言,利落上前抬走尸体,处理血渍。
整个帷宴静得出奇,谁也不知眼前这位权臣,将会如何发难。
元善见闭目无言,高阿那这才试探:“长兄,既已查明......陛下不过是被这贱婢与燕子献所惑......”
“长兄您素来忠心,当体谅陛下......”
高澄似笑非笑,二弟是否与皇帝同谋还未可知,亲妹也是外向,此时压抑至极。
朝御前微微拱手:“皇后且放宽心,臣......怎敢怪罪陛下呢?”
元善见案下手指死死攥着袍角,这一朝天子,竟沦落到要仰臣鼻息的地步,由臣下论起怪不怪罪。
崔括已经上前揽起昏迷的元静仪,拇指用力掐按其人中穴,急唤:“夫人醒醒!”
“陛下,既然元氏玉仪如今已经贵为公主,那么她亲姊自然也该受封公主,陛下以为如何?”
元善见强撑笑意:“高卿谏言甚是......朕便册封元氏静仪为——阳翟公主,如何?”临到最后,还要一番意味深长。
高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斜睨着崔括:“崔大人,还不速速代夫人......谢恩?”
崔括慌忙半搂着昏迷的元静仪,别扭的叩首:“微臣......代拙荆,叩谢陛下天恩!”
“陛下,臣也乏了,先行告退!”
高澄说完,不待元善见回应,瞟过高洋一眼,示意他跟上。
此时席上众臣,这才舒了一口气,那案上珍馐早已凉透,谁都没有兴致再食一口。
高澄猛然掀开帐帘,转身一把攥住高洋前衣襟:“给我说清楚,你为何要杀她?”
高洋覆着高澄双手辩解:“长兄......子进见她扑向长兄,一时情急......才冲了上去!那贱人竟在陛下面前......构陷......构陷长兄,子进是真怕她藏了什么凶刀利器......”
“住口!”高澄暴怒将他掼在地上,手指高洋:“她分明就要供出幕后主使了!”
高洋重重摔在毡毯上,垂首掩去眼中寒光,也不再说话
他没想到高澄能轻松化解,若不杀,元玉仪那神色分明是要供出自己,杀了即便惹高澄怀疑,就只能是死无对证。
“高洋啊高洋?你整日都在盘算什么?额?父亲还未下葬,你就伙着那痴人合谋算计我?”
“长兄,子进绝无异心?若长兄不信......”
说着拔出腰间佩刀,贴上脖颈正要横带,却被高澄暴起一脚踹到地上,长刀顺势掉落。
“别动不动要死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