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
一旁的白芷微微拧眉，似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她轻移莲步，缓缓俯下身去，目光投向那泛着涟漪的水面。
随着水波的荡漾，光影在她的眼眸中闪烁。
几息过后，白芷缓缓起身，双颊泛起一抹动人的绯红，眸中却藏不住盈盈笑意。
“你看到什么了？”
江婉莹目光紧紧盯着白芷的脸庞，试图从她的神情中猜出一二。
白芷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这些画面是真还是假？”
江婉莹闻言，眸光流转，余光不着痕迹地瞥向林川，微微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大概率是真的。”
“那我赢了。”
白芷唇角微微上扬，一抹得意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
“什么意思？”
江婉莹满脸疑惑，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白芷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缓缓下移，直直落在江婉莹的小腹上，眼神意味深长。
“……”
江婉莹先是一愣，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可很快她便反应过来，眼神一凛，强装镇定道：“或许我们看到的画面只是幻境。”
“你开心就好。”
白芷耸了耸肩，一脸不以为然。
而就在两女低声说着悄悄话的时候，林川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他微微俯下身，目光专注地看向那片水面。
林婉曦见此，也连忙跟在他身旁，一同凑了过去。
她试着将神识小心翼翼地扫过水面，然而，除了平静的水波，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
她微微蹙起秀眉，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失望啊。”
熟悉的声音在林婉曦耳边响起，林川伸出手，轻轻拉起一旁的林婉曦。
“公子也什么都没看到？”林婉曦微微仰起头，黛眉轻蹙。
“对啊。”
林川点了点头，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会不会是因为我在旁边的原因？要不公子单独再试试？”
林婉曦面上露出思索的神情，轻声道。
“婉曦在我身边它就不让我看？那我还偏不看它了，它有什么好看的？不敌我家婉曦半分。”
伸手轻轻揉了揉林婉曦的脑袋，随后便拉着她的手，身子一转，将那水面抛在了身后。
“公子……”
林婉曦低垂着脑袋，耳畔碎发垂落，将发烫的脸颊遮去大半。
“走吧，我们继续往前走。”
……
片刻后，众人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桥缓缓前行，待双脚踏上对岸的土地时，一股寒意瞬间顺着脚踝攀附上来。
过桥前周遭弥漫的阴森不过是浅尝辄止的序曲，而此刻眼前的景象，竟真如传闻中的阴间。
腐叶与铁锈的腥气扑面而来，枯树歪扭着枝干直指天空，嶙峋的枝桠上垂挂着暗紫色藤蔓，像是无数蜷缩的鬼手。
远处忽明忽暗的幽绿磷火忽远忽近，隐隐还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呜咽声，从远处盘旋而出。
“阿川，我害怕。”
江婉莹快步上前，一把死死挽住林川手臂。
林川：“？？？”
白芷：“？？？”
“阿川这么看我干嘛？难道阿川不想保护我嘛？”
江婉莹眼眸低垂，唇角微微下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
林川嘴角抽了抽，一脸无奈。
这里真正可能害怕的，估计也就只有那只此刻缩在林婉曦怀中的小白狐了。
“唯恐天下不乱的江婉莹竟然会害怕，也算是活久见了。”
白芷双手抱胸，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嘲讽笑意，轻嗤一声道。
“你听个故事都害怕，我第一次来阴冥之地害怕怎么了？”江婉莹挑了挑眉，理直气壮道。
而就在江婉莹和白芷你一言我一语地日常拌嘴时，之前遇到过的白雾，不知从何处悄无声息地升腾而起，如同一层厚重的帷幕，迅速将众人再度包裹其中。
“终于来了……”
林川望着朝着自己这边不断靠近的两轮大日，眸光微凝。
“打过这么多架，我好像还没有打过古神。”
江婉莹松开挽着林川的手，一步踏出，周身气势陡然攀升。
“我也没打过。”白芷美眸微眯，周身灵力流转。
“别急，先看看再说。”林川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嗒嗒。”
那沉重的脚步声犹如闷雷，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众人的心脏，越来越近。大地也仿佛不堪重负，开始轻轻震动起来。
终于，在那令人窒息的等待后，祂缓缓来到了林川身前。
高大的身躯如山岳般矗立，投下巨大的阴影，将林川完全笼罩其中。
“你的东西。”
土伯静静地伫立着，庞大的身躯散发着压迫感，却出人意料地缓缓伸出手，将一个古朴的石盒递向林川。
林川微微一怔，目光从祂脸上移到石盒上。
犹豫了一瞬，他伸手接过石盒，触手一片冰凉，石盒上的纹理似乎在他触碰的瞬间微微颤动了一下。
“两清了。”
土伯声音低沉，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
“老朋友，好久不见，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林川收起石盒微微向前踏出一步，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开口道。
“……”
土伯那双如大日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直直盯着林川，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压迫感。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林川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良久，土伯那低沉喑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并没有好久不见。”
祂的语气平淡又带着一丝冷硬，似乎在纠正林川话语中的错误。
“也对，对你们古神来说，千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打个盹的时间罢了。”
林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
“原来你也知道过了这么久了啊。”
土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似有愤怒，又似有感慨。
“……”
林川微微一怔，双唇轻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土伯那如大日般的眼睛静静盯着他，似在等待他的下文。
他绞尽脑汁，可记忆的碎片依旧难以拼凑完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当然，就算不问，等你化神之后，取了那石盒里面的东西，你也都会想起来的。”
土伯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沉默。
“……”
林川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我们当初的约定是什么？”
他对那约定的记忆实在太过模糊，问出这个问题，既是真心想要解开心中疑惑，弄清楚自己与土伯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也是对土伯的一种试探，想看看对方会给出怎样的回答，是否有所隐瞒。
土伯没有立马回答，周围的白雾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驱使，开始疯狂翻涌起来，瞬间将祂与林川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
“夫君！”
“公子！”
白芷与林婉曦见状，下意识地就要冲进那翻涌的白雾中，却被江婉莹拦了下来。
“就在这里等着吧，祂若想对夫君动手，不必如此麻烦。”
江婉莹紧紧盯着那片翻涌的白雾，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
白雾内。
“阴冥之地的众生桥断了，普通生灵无法过桥进入轮回，你将你的帝躯给了我补桥，作为条件，我随你来到此地，看着你轮回，并帮你保管一样东西。”
土伯的声音缓缓响起，在这弥漫的雾气中回荡。
“为何要看着我轮回？”
林川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那一战你虽得胜，却引来了另外一界的觊觎。他们想吞并仙界，又忌惮你未死，故而选择暗中蛰伏。”
“我要在他们蠢蠢欲动的时候，接你回来。只不过，变数太大了，我还没有等到他们蠢蠢欲动，便因为自身问题不得不提前接你回来了。”土伯缓缓说道。
“……”
林川沉默不语，土伯的话语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的枷锁。
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涌上心头，脑海中那些曾破碎零散的画面，正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拼图残片，开始缓缓拼凑、衔接，逐渐显露出轮廓。
“帝躯给你，帮我个忙。”
“什么？”
“我伤势太重了，需要轮回。”
“你又不是普通人，轮回之事不用过问我。”
“我需要你离开阴冥之地，随我去一处地界。在那里，你替我留意轮回之身。待那些人按捺不住时，若我还在轮回，便将我的轮回之身带回那个世界。”
“我怎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按耐不住？”
“这个你帮我保管好，当石盒上的符文亮起时，便代表着他们已经蠢蠢欲动了，到那时，若我还在轮回，你就将我接回来，并在我找到你时，将它还给我。”
“多久？”
“一千年左右。”
“你应该知道神只不能随意离开出生的地方，更不能离开得太久吧？”
“嗯。”
“行，立阴冥誓言吧。”
……
“我虽然没等他们蠢蠢欲动时就接你回来，但你却让我等了不止一千年，两清了。”
土伯见林川沉默不语，误以为他是为自己未信守约定、提前将其带回一事而不满。
“难怪会在你身上看到情绪，也是难为你了，我的老朋友。”
林川恍然回神，脸上泛起愧疚之色。
神只一旦离开诞生之地，便会逐渐滋生人性，待彻底被喜怒哀乐裹挟之时，便是油尽灯枯之际。
“是挺想杀你的，可惜有阴冥誓言在。”
土伯微微眯起那如大日般的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遗憾，又似是无奈。
“哈哈，土伯兄有了人味后，竟然学会开玩笑了。”林川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讪讪地笑着。
土伯冷冷地凝视着林川，一言不发。
“……”
“我在来到青鸾大陆时，脑海中曾经听到过一个声音，你……”
林川的话语戛然而止，眼神中满是疑惑与探寻，紧紧盯着土伯，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线索。
“我没时间等你慢慢适应这个世界，再慢慢成长，于是便根据你当时的记忆，制造了一个假象，并给你安排了个此界身份。”土伯语气平淡，不带丝毫感情地解释道。
“……”
林川一时语塞，愣了好一会儿，才嘴角微微抽搐，道：“那你人还怪好的嘞。”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土伯微微眯起双眼，目光落在林川身上。
“那座阵法中，有一棵青松你知不知道？”
林川沉思片刻，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与好奇，缓缓开口问道。
“逆时松，我特意从时间长河中短暂借来的。它能让你窥见与己相关的未来一角。我不知提前将你接回会引发何种后果，这便算作我对你的补偿吧。”土伯缓缓开口道。
“未来一角……”
林川喃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脑海中那些在逆时松上看到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只是未来大概率会发生的事罢了，你既已见过未来，那未来便会随之改变。或许会向好的方向发展，当然，也有变得更糟的可能。”
土伯目光平静，如深潭般无波，淡淡地开口。
“……”
林川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后，他轻轻颔首，语气带着一丝释然，缓缓开口：“我知道了。”
“既然如此，你我两清，就此别过。”
话音落下，一座门户缓缓开启，刹那间，一股仿若能将灵魂冻结的森冷气息从门内弥漫而出，周遭的温度陡然下降。
土伯没有丝毫犹豫，步伐沉稳地踏入其中，那高大的身影在门户闭合的瞬间消失不见。
“阿川！”
“夫君！”
“公子！”
白雾如轻纱般缓缓散去，林川的身影刚一清晰，众女便满脸焦急与欣喜，立马围拢了上去。
林川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掩去眼底那复杂难辨的情绪，打趣着说道：“才这么一会儿就想我了？”
“没个正经。”
江婉莹轻轻嗔怪一声，说着便一把牵起林川的手，美目流转，满是关切地问道：“阿川与祂都聊什么了？”
“就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师姐想听，以后慢慢和你说，现在还是先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