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发生之后，我便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要说喜欢的话，肯定是有的，不然也不会想着用结为道侣的方式想对苒姐姐负责。”
林川神色郑重，目光坦诚地望着苒，“当然，若是苒姐姐对我无感，也无需勉强自己，更不用因为我帮你的忙，事事都顺着我。”
“……”
苒怔怔地望着林川，心乱如麻。沉默良久，她轻声开口：“可以给我一些时间好好想想吗？”
“可以。”林川轻轻点头应道。
闻言，苒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强压下翻涌的思绪，开口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先去一趟凤天阁在这里开设的堂口，让人送下东西，随后我们便去忙正事。”话音刚落，林川便率先向着前方走去。
苒望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快步跟了上去。
……
夕阳沉坠，银月渐升。
林川静坐木屋前，双手缓缓搅动着一团黑色泥土，苒则在一旁默然凝望。
“你买这千年坟土，是想以此为躯复活我族人？”
良久，苒蹙眉发问。白天采购的情形，再加上林川此刻的举动，让她隐隐捕捉到了一丝端倪。
“嗯。”
林川轻轻点了点头，手中动作未停。
“此番逆天之举真的可行吗？要不……”
苒话音未落，便被林川轻声打断。
“这是你族延续下去的唯一方法。”
林川语气笃定，手下搅拌泥土的动作依旧沉稳。
“……”
苒微微一怔，良久无言，终是轻声开口：“可我也不希望你出事。”
“苒姐姐放心吧，我能出什么事。”
林川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你莫要骗我了，此番逆天之举，肯定凶险万分。”
苒目光紧紧锁着林川，眼底泛起隐隐忧色。
“苒姐姐把心放回肚子啦，不是我说大话，阴冥之地你知道吧？不知道也没关系，你只需知道，那里的老大是我的老朋友了。”
林川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语气轻快道。
“可是……”
苒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林川忽然停了手中动作，挑眉笑道：“苒姐姐这么担心我，莫不是心中已经想明白，愿意当我道侣了？”
“我……”
苒脑袋低垂，耳尖泛起如霞般的红晕，似要滴出血来。不知过了多久，她声音轻如蚊蚋，“我还是没有想明白，但如果你特别想我做你道侣的话，我……”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却见林川不知何时已闭上双眼，掌心贴在黑泥塑成的人俑之上，阴阳二气如灵蛇般在泥俑表面缠绕流转。
晚风轻轻拂过，苒脸上的滚烫褪去几分。
她拿起一块林川白天给她买的糕点，放入嘴中。
甜腻的味道令她眉头微蹙，与手腕上的那抹翠色一样，不喜欢却又喜欢。
……
青鸾圣地，天剑峰。
“师父。”
江婉莹脚步匆匆，推门而入时带起一阵风，将案上的烛火吹得微微晃动。
“莹儿这么晚还没休息啊？”
徐寒衣放下枕边染血的残袍，抬眼望向江婉莹，目光中带着几分疲惫与关切。
“徒儿刚收到了凤天阁的来信。”江婉莹轻声说道。
“为师早就说过，为师没事，莹儿不必总守在为师身边，凤天阁的事要紧，快去忙吧。”徐寒衣摆了摆手。
“信是阿川写的。”
江婉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徐寒衣的神情。
“川儿……”
徐寒衣心头一颤，眸光微晃。良久，她缓声道：“他给你写的什么，是不是缺灵石了？为师这还有一些，你一并交给他。对了还有丹药，出门在外不比天剑峰……”
她絮叨着，从储物空间接连取出一个又一个储物袋。
“师父难道就不想将东西亲自交给阿川？我可以帮师父传信。”江婉莹目光落在徐寒衣手中不断堆叠的储物袋上，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
徐寒衣神色一黯，手中动作微滞：“川儿现在心里应该恨透为师了，不会要为师东西的，还是莹儿帮我转交吧。若是方便，替为师道个歉……当然，莹儿要是担心这样会影响你们的感情，那就当为师什么都没说。”
“师父难道就不想去找阿川？只要师父心胸宽广一些，阿川肯定会原谅师父的。”江婉莹目光灼灼，语气带着几分恳切与期许。
“川儿不会原谅为师的，为师也做不到心胸宽广。”
徐寒衣垂眸苦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储物袋边缘，“莹儿之前说得对，为师就该放过川儿，也放过自己。”
“那若是阿川从未怪过师父，师父能做到心胸宽广吗？”
江婉莹直视着徐寒衣的眼睛，目光中满是探寻。
“……”
烛火摇曳，将徐寒衣的影子在墙上晃成破碎的轮廓。
她沉默良久，最终轻叹了一声，语气里满是疲惫：“莹儿回信去吧，为师乏了。”
“那徒儿先回去了，这是阿川给师父……”
江婉莹话未说完，忽觉一阵裹挟着幽香的寒风掠过，残影晃动间，手中木匣已消失不见。
“这真的是……川儿给为师的？”
徐寒衣颤抖着指尖抚过木匣中温润的白色玉镯，又看向那封未拆封的书信，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震颤。
“徒儿的在这。”
话音刚落，江婉莹便从储物空间又取出了一个木匣，里头静静躺着一只绯红玉镯以及一封拆封过的书信。
“川儿……”
徐寒衣指尖摩挲着玉镯温润的纹路，将其轻轻套上手腕，银白月光透过窗棂落在镯身，映得她眼底泛起细碎的光。
“徒儿先去休息了，师父也早些休息。”
见徐寒衣有些出神，江婉莹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大殿。
不知过了多久，夜风掠过窗棂，徐寒衣恍然回神，缓缓展开手中书信。
“师父，徒儿一切安好，莫要担忧，等徒儿修为有了进展，便回来看望师父……”
读到此处，徐寒衣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烛火映得她眼底波光流转。
然而，当她读到后面的内容，神情猛然一变，一股寒意瞬间自她周身蔓延开来。
“凭什么她们也能拥有玉镯，川儿是想向为师表明你的决心吗……”
徐寒衣面色阴沉，一把将信撕得粉碎。随后扯下腕间玉镯高高扬起，却在即将砸向地面的刹那，手臂猛地僵住。
“川儿……”
徐寒衣颤抖着将玉镯重新套回手腕，喃喃低语间缓缓蹲下身子，纤长手指在满地碎纸间游走，将满地撕碎的纸片，一张一张仔细拾起。
……
夜色如墨，凉意沁人。
密林深处，一座木屋前，林川长舒一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眼。
“应该差不多了……”
林川目光凝在眼前的人俑上，眼神里透着几分审视与满意。
“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苒的声音温柔舒缓，自对面悠悠传来。林川闻声抬头，只见苒正静静地望着自己，目光中带着关切。
“还是苒姐姐回去休息吧，我在外打坐调息一下就行。”林川轻轻摇了摇头。
“你今天很累了，需要好好休息。”苒语气轻柔而坚定。
“……”
林川沉默片刻，试探着开口：“那我们一起回去？”
“……”
苒垂眸不语，眼睫轻颤间，轻轻瞥了林川一眼，耳尖泛起一抹薄红。
随后，她抿了抿唇，终是轻轻起身，脚步微快地朝着屋内走去。
林川见状微微一怔，望着苒快步离去的背影，眸光闪动，很快抬脚跟了上去。
……
房间内，烛火在微风中摇曳，洒下斑驳光影。
苒踏入屋内，一言不发地躺在木榻最里侧，双眼缓缓闭上，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苒姐姐？那我就睡你旁边了？”林川试探着轻声询问道。
然而苒依旧维持着闭眼的姿势，没有丝毫回应。
林川等了片刻，见苒始终静默，于是便躺在了她的身侧。
“呼。”
一道灵力裹着穿风声骤然掠过林川耳畔，烛台上的红烛“噗“地爆出星点火星，随即陷入彻底的黑暗。
夜色在寂静中流淌，烛火熄灭后的黑暗里，唯有两人轻浅的呼吸声交织。
“苒姐姐……”
林川刚开口，便敏锐察觉到身侧之人轻轻一颤。
他顿了顿，低声说道：“若是让苒姐姐感到为难的话，我还是去外面吧。”
说罢，他正准备起身，衣角突然被一股力道紧紧攥住。
“不用走。”
苒轻声说道，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可我看苒姐姐似乎有些不太适应。”
林川目光微凝，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与关切。
“没事，睡吧。”
苒的声音轻缓，手依旧紧紧攥着林川的衣角。
“……”
林川抿了抿唇，默默将目光投向窗外，夜色深沉，唯有几缕月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映得他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许久，苒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林川身上，轻声问道：“睡不着吗？”
“嗯，我不是很困，苒姐姐睡吧。”林川侧过脸，目光温和地看向苒。
“……”
苒怔怔地望着林川，沉默片刻，脸颊微微发烫，声音细若蚊蚋：“你……若是想的话，可以的，我就当你是用我的方法帮我了。”
“……”
林川翻过身，目光直直撞进苒淡金色的瞳眸里，“我应该好好与苒姐姐聊聊。”
“聊……聊什么？”苒微微别开眼，强装镇定道。
“首先，我并不是精灵族，苒姐姐的那个方法不过是自欺欺人，根本无用。”
“其次，苒姐姐虽说最终还是阴差阳错地用了自己的方法，但因为各种原因，我心底并不抗拒苒姐姐，甚至是喜欢苒姐姐的，所以我想与苒姐姐结为道侣，对苒姐姐负责。”
“而苒姐姐需要明白，我帮苒姐姐，不是为了让苒姐姐成为我的道侣，苒姐姐更不用因此对我千依百顺。”
“苒姐姐若是喜欢我，那我们便结为道侣，若是不喜欢，我们还是关系如初，一切遵循自己的本心即可。”
林川目光专注地盯着苒，神情认真而郑重。
“本心……”
苒喃喃重复着这个词，淡金色的眼眸里映着林川认真的侧脸。
“苒姐姐慢慢想，我先去外面……”
林川话未说完，便清晰感知到衣角又一次被紧紧攥住。
“自我幼年起，便被关在仙人遗迹中长达数千年，出来后，我便四处奔波寻找将我族延续下去的方法，虽在途中翻阅过一些人族话本，看到过一些人和事，但我依旧弄不明白什么是喜欢，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甚至在我没对你用我的方法之前，我都觉得当不当你的道侣不过是一个名分而已，只要达到目的就行。”
“可那件事后，我……我感觉自己的想法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会有意无意在意你的一切。那些我曾经不喜欢的事物，只要是你给我的，我会喜欢上这种不喜欢。”
“你告诉过我，喜欢大概就是我待在你身边时，我会觉得开心，能忘掉烦恼。”
“那么，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苒轻声吐露这些话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苒姐姐的意思是愿意与我结为道侣了？”
林川眼中泛起微光，声音不自觉带上几分期许。
“但我觉得喜欢并不只是单单这样，我待在你身边的确会开心，也会忘掉烦恼，但我也同样希望你也是如此。”
“你身边的情形……我也算是有所了解了，她们相处得并不是很和睦，我不想再给你添堵。”
“再加上我背负的东西太重了，假如你的方法失败，而你也不是我族比较特殊的一个分支，我会重新踏入寻找方法的道路，这样就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了，我不是一个好道侣，配不上你的认真。”
“所以，我就不和你结为道侣了，就按照我之前与你说的，你让我待在暗处吧。”
苒强撑着扯出一丝笑意，柔声道。
林川：“？？？”
“她们之间的不和睦，都是暂时的，我会解决好，苒姐姐不必有所顾虑。”
“至于苒姐姐所背负的，我们之间就差个道侣名分而已，一起背负又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