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空气仿佛变成了凝固的水泥。
沉重。
压抑!
“叶……叶忘仙?”
这三个字,就像是某种古老而恐怖的禁咒。
刚刚还像一群斗鸡一样,叫嚣着要踏平森罗廷、让对方血债血偿的众位长老。
此刻。
一个个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发不出一丝声音,脸色煞白如纸。
尤其是刚刚那个喊得最凶的长老,此刻双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摆子。
茶杯里的水,随着手的抖动,洒了一地。
年轻一辈的弟子或许只是听过这个名字的传说。
觉得那是一段江湖神话。
但在座的各位,哪一个不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老江湖?
他们太清楚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了。
那是噩梦。
是上一代江湖人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那不是诗情画意。
那是尸山血海铺就的威名!
万破军此时也维持不住谷主的威严了。
他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像是一头要吃人的野兽!
“你看清楚了?”
“真的是他?”
“你确定没有看错?!”
万破军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不愿相信。
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那个已经销声匿迹那么多年的煞星,怎么会突然重出江湖?
而且一出手,就杀了万剑谷的太上长老!
面对父亲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
万锋虽然心中恐惧,但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这时候,他若是敢有一丝犹豫,恐怕会被这群吓破胆的老家伙当场撕碎。
“父亲。”
“孩儿虽然修为不济,但那惊天一剑,孩儿永生难忘。”
“除了那一剑,这世间还有谁能杀得了宗师境的黄老?”
“除了叶忘仙,还有谁能让黄老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万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凄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令人绝望的大殿。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就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如果说之前听到黄山身死,他们感到的是愤怒和难以置信。
那么现在。
在确认凶手是叶忘仙之后,他们感到的,只有深入骨髓的寒意。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宗师?
在叶忘仙面前,宗师也就是大一点的蚂蚁罢了!
当年那个一人一剑,杀穿半个江湖的狠人。
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
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终于被打破了。
说话的是副谷主,孙竹。
她是万剑谷唯一的女副谷主,平日里心思最为细腻。
此刻。
她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疑惑。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惧。
目光灼灼地看向万锋。
“万锋。”
“此事有些蹊跷。”
“据我所知,叶忘仙虽然行事乖张,但也并非嗜杀成性之辈。”
“更何况……”
孙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核心长老。
“大家都知道,叶忘仙与我万剑谷,是有过一段香火情的。”
听到这话,众人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是啊。
那是万剑谷最大的秘辛,也是最大的荣耀。
当年万剑谷的清玉师祖,曾与叶忘仙有过一段未了的情缘。
虽然最后未能修成正果,但叶忘仙曾留下话来,欠清玉师祖一个人情。
至今。
万剑谷的藏剑阁最顶层,还供奉着一幅画像。
画中人白衣胜雪,背负长剑。
正是叶忘仙!
这份情谊,一直是万剑谷引以为傲的护身符之一。
“既然有这份旧情在。”
“叶忘仙为何会对黄老下此毒手?”
“甚至不惜与我万剑谷彻底撕破脸皮?”
孙竹的质问一针见血,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万锋身上。
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难道是少谷主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激怒了那位剑仙?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万锋的心脏猛地一缩,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能说实话吗?
能说是因为自己贪图美色,想要强抢林青儿,甚至羞辱了叶忘仙的忘年交吗?
绝不能说!
若是说了。
不用叶忘仙动手,眼前的万破军就能一掌劈了他!
为了活命。
为了推卸责任。
万锋心一横,脸上露出了无比冤枉和悲愤的神情。
“孙姨!”
“并非是我惹事啊!”
“我此去,一直谨遵父亲教诲,以礼相待,诚心求娶。”
“可是……”
“可是那个秦泽!”
“那个该死的秦泽!”
“他根本就没把我们万剑谷放在眼里!”
“他在森罗廷大殿之上,当众搂着林青儿,极尽羞辱之能事!”
“这也罢了。”
“最可恨的是,那叶忘仙不知为何,竟然成了秦泽的贴身护卫!”
万锋青筋暴起,开始疯狂地泼脏水。
“当时黄老气不过,想要为万剑谷讨个公道。”
“结果那秦泽……”
“那秦泽竟然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杀了吧’。”
“然后……”
“然后叶忘仙就出手了!”
“一剑穿心!”
“甚至在黄老死后,那秦泽还嘲笑我们万剑谷无人,说……说我们是一群插标卖首之徒!”
万锋越说越激动。
仿佛那一幕真的发生过一样。
在他的描述里。
秦泽变成了一个仗势欺人、阴险毒辣、目中无人的纨绔子弟。
而叶忘仙。
则成了一个助纣为虐、是非不分的打手。
至于他万锋?
那是忍辱负重、受尽委屈的可怜人!
“岂有此理!”
“啪!”
万破军一巴掌拍在身旁的扶手上。
坚硬无比的玄铁木椅瞬间化为齑粉。
“欺人太甚!”
“简直是欺人太甚!”
听完万锋这番添油加醋的描述。
在场的所有万剑谷高层,一个个气得七窍生烟。
杀意沸腾。
如果眼神能杀人,秦泽此刻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这秦泽到底是什么来头?”
“竟然能驱使叶忘仙这等人物为奴为婢?”
“不管他是什么来头,杀我太上长老,辱我少谷主,此仇不报,我万剑谷还有何面目立足于江湖!”
“不错!必杀此僚!”
一群长老义愤填膺,喊打喊杀。
但若是仔细观察。
就会发现。
他们喊得虽然凶,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去找叶忘仙报仇”。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个看似“软柿子”的秦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