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雄昌负手而立，指节捏得发白，青筋在太阳穴处突突跳动。
峡谷中的风突然凝滞了，连飘落的树叶都在半空僵住。
“好……好得很！”
他忽然轻笑一声，笑声却比刀锋更冷。
大长老那件绣着青松的衣袍还在风中飘荡，方才还并肩而立的袍泽，转眼已成叛徒。
四长老捂着胸口踉跄走来，胡须上沾着血沫：“家主，我……”
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
“别动气。”
杨雄昌按住他肩膀，渡过去一道真气，自己掌心却在微微发颤。
余光扫过那五名黑衣人时，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诸位藏头露尾，是等着老夫给你们掀棺材板么？”
最瘦高的黑衣人喉结滚动，突然甩出三张赤红灵符。
符纸在半空自燃，化作三条火蟒扑来。
“爷爷留活口！”
杨小凡的喊声从后方炸响。
“咔嚓”一声，杨雄昌捏碎最先扑到的火蟒，火星溅在他银白的鬓角上。
正要追击，却听身后传来阴恻恻的笑声。
“老匹夫，你选孙子还是选线索？”
两名黑衣人剑锋已抵住杨小凡后心，剑尖挑破青衫，露出里面暗金色的软甲。
杨雄昌瞳孔骤缩。
这个抉择像柄钝刀，生生割进他心窝里。
“聒噪。”
杨小凡突然冷笑，衣袍鼓荡如战旗。
峡谷中响起清越龙吟，五色光华从他掌心喷薄而出，竟在半空结成青、赤、黄、白、黑五座山岳虚影。
“五行相生？不可能！”黑衣人剑势顿时乱了，剑锋砍在土行山岳上，火星四溅却难进分毫。
另一人突然尖啸：“这是什么道术，居然……”
话未说完，黑水山岳当头压下。
两人如遭雷击，七窍中喷出血箭，手中长剑寸寸断裂。
杨小凡凌空一抓，两枚戒指飞入掌心，戒面上隐约可见莲花暗纹。
另一边传来闷响，最后一名黑衣人被杨雄昌掐着脖子按在石壁上，双脚离地乱蹬。
老家主另一只手正缓缓抽出插在对方肩胛骨里的判官笔，血顺着笔杆滴成一条线。
“为什么，你要当武家的狗。”
四长老突然扑到大长老尸身旁，泪水砸在尸体逐渐僵硬的脸上。
两人从小玩到大，一同成长，一同修炼。
如今，同室操戈，自己还是被算计的那人，换着谁心里都难以接受。
“老四……”
杨雄昌站在四长老身后，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
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佝偻着背，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杨小凡默默站在一旁，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袖口的暗纹。
他能清晰看见四长老颤抖的肩胛骨在衣袍下起伏，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压抑着呜咽。
“你们早就知道。”
四长老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他缓缓转身，浑浊的双眼直视着杨雄昌。
“大哥他……早就背叛了杨家，是不是？”
杨雄昌喉结滚动，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四长老突然笑了，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布满老茧的手掌死死攥住胸前的衣襟，那里还残留着大长老掌力的余温。
“我去……走走。”
四长老转身时，杨小凡分明看见一滴浑浊的液体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尘埃。
少年下意识伸手，却在半空僵住。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烙铁烫过般灼痛。
此刻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可笑……
他们确实利用了这位老人的赤诚之心。
“让他静一静。”杨雄昌按住孙儿的肩膀，掌心传来沉甸甸的温度，“老四性子刚直，但并非不明事理。只是……”
家主没有说下去。
杨小凡却懂那未尽之言……
他们终究是赌上了四长老的性命。
若大长老当时心狠半分，此刻躺在这里的就是一具尸体。
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地上被制住的黑衣人。
当杨雄昌扯下那张面罩时，一张陌生的面孔暴露在晨光中。
“你不是武家人。”
杨雄昌瞳孔骤缩。
他太熟悉四大家族的顶尖高手，而眼前这人……
“桀桀桀……”
黑衣人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即便穴道被封，他眼中仍闪烁着令人不适的狂热。
“杨家……很快就要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了！”
杨小凡心头猛地一沉。
那语气不似虚张声势，倒像是……
某种笃定的预言。
“找死！”
杨雄昌并指如剑，神识化作利刃刺向对方眉心。
可下一秒，这位幻地境强者竟面色大变地收回手指。
“爷爷？”
杨小凡敏锐地注意到黑衣人额间闪过一道蚯蚓状的黑芒。
“他神魂之所有古怪。”杨雄昌声音发紧，“被某种秘术封锁，连我的神识都……”
少年不等说完，立即催动煅魂术探查。
当他的神识触及那道游动的黑印时，竟像碰到烧红的烙铁般被狠狠弹开。
“没用的。”黑衣人咧开渗血的嘴角，“你们永远不可能……”
杨小凡突然绕着俘虏缓步行走，靴底碾碎了几片枯叶。
在某个角度，他捕捉到黑衣人丹田处隐约流转的金芒……
那不是寻常真气，倒像是……
融化的金液在经脉中流动。
“让我再试一次。”
杨小凡的指尖在黑衣人太阳穴处轻轻颤动，一缕缕真元如游丝般渗入对方神魂之所。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还是不行……”
他收回手指，衣袖擦过下巴的汗渍。
那枚血色印记如同活物般盘踞在黑衣人神魂之所深处，每当他的神识靠近，就会激起一阵尖锐的刺痛。
杨雄昌负手站在三步外，苍老的眼皮微微跳动：“还是奈何不得？”
“这印记比我们想的更邪门。”杨小凡从怀中掏出一块素白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不仅能防外人探查，更像个催命符……”他忽然掐住黑衣人咽喉，后者顿时青筋暴起，“只要幕后之人动念，顷刻间就能要了他的命。”
黑衣人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恐惧，喉结上下滚动。
杨小凡松开手，指尖残留着对方冰凉的汗液。
“试试这个。”
他心念一动，金光璀璨的天道之书在识海中徐徐展开。
霎时间，整个地牢被映照得如同白昼，连墙角发霉的蛛网都镀上一层金边。
神光如瀑，倾泻在黑衣人天灵盖上。
那枚血色印记突然剧烈扭曲，像被沸水浇中的蚂蟥，发出只有魂力能感知到的“滋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