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兄！”
檀武臣在远处目眦欲裂，却被狂暴的气浪掀得连连后退。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在滔天威压下渐渐佝偻，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杨小凡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真龙之躯在皮下若隐若现，琉璃圣衣绽放出刺目光华，却仍抵不住幻天境那摧枯拉朽的力量。
骨骼挤压的“咔咔”声清晰可闻，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大手狠狠攥住。
“西凉洲……果然不该来么……”
他艰难抬头，望着那张居高临下的面孔。
对方眼中冰冷的杀意让他突然明悟……
这金尕，分明早已知晓他的来历。
就在经脉即将崩裂的刹那，令牌突然滚烫如烙铁。
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化作熟悉的身影挡在身前。
杨小凡瞳孔骤缩：“府主？”
那虚影负手而立，衣袂翻飞间竟将滔天威压尽数挡下。
金尕脸色剧变，失声叫道：“镜像分身？”
“你不能杀他。”
府主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仿佛早已设定好的傀儡。
杨小凡却注意到，那虚影的指尖正微微颤动……
显然这道分身的力量也在急速消耗。
金尕眼中阴晴不定，突然狞笑道：“区区一道分身也想阻我？”
说罢袖袍鼓荡，方圆百丈的灵气瞬间沸腾。
杨小凡只觉喉头一甜，尚未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
“走！”
府主分身突然暴喝。
杨小凡再不迟疑，一把拽住呆立的檀武臣：“快退！”
两人身形如电，眨眼掠出百丈开外。
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响。
蘑菇云腾空而起，冲击波将参天古木连根拔起。
杨小凡与檀武臣先前立足的那座山峰，此刻已化作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
碎石簌簌滚落，在黑暗中发出空洞的回响。
“这……”檀武臣喉结滚动，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这就是幻天境的力量？”
杨小凡眯起灼痛的双眼，远处的景象在他视线中扭曲变形。
没有毫眸的辅助，他只能勉强辨认出两道身影在虚空中交错而过，随后便是天崩地裂的轰鸣。
尘埃渐渐散去，天地重归寂静。
“谁赢了？”
檀武臣搓着冻得发青的手指，哈出一口白气。
杨小凡沉默片刻，指节无意识地敲打着腰间佩剑：“两败俱伤。镜像分身毁了，金尕……怕是也不好受。”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檀武臣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松，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总算能喘口气了。”
“未必。”
杨小凡突然按住太阳穴，眼球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十八峰城的老怪物们……可不止一个金尕。”
檀武臣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望着远处仍在崩塌的山脉，忽然觉得后背发凉。
“走吧。”杨小凡转身时踉跄了一下，“趁现在。”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鬼头山的乱石间。
檀武臣不时停下脚步，皱着眉头回忆：“魔皇当年说过……赤脚老人住在鬼屋，对，就是幽暗峡谷里那座……”
杨小凡的脚步忽然一顿。檀武臣回头，看见他正用颤抖的手往眼睛里浇水。
清澈的水流冲刷过眼眶，竟带着淡淡的血色。
“你的眼睛……”
檀武臣的声音变了调。
“热……”杨小凡的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有两团火在烧。”
檀武臣急得在原地转了两圈：“我去找些寒性的草药！”
“没用的。”杨小凡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是毫眸……它在变异。”
檀武臣感觉掌心里的手腕烫得吓人。
他张了张嘴，却见杨小凡已经盘膝坐下，脸上浮现出诡异的青灰色纹路。
泥丸宫中，天道之书剧烈震颤。
原本金光灿灿的书页上，此刻爬满了墨色的鬼纹。
杨小凡“看”着自己的双眼……
那里已经变成了两个旋转的漩涡，无数细小的黑色符文在其中沉浮。
“怎么会……”
他的意识一阵恍惚。
恍惚间，似乎听到无数厉鬼的尖啸。
檀武臣握紧了骨刀。
他看见杨小凡的眼角渗出血泪，在苍白的脸上划出两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更可怕的是，那些血泪落在地上，竟像活物般扭动着渗入泥土。
“坚持住！”
檀武臣单膝跪地，手掌按在杨小凡后背。
魔气刚渡入就遭到反噬，整条手臂瞬间爬满冰霜。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杨小凡泥丸宫中的鬼雾突然液化，化作涓涓细流涌向双眼。
浑浊的湖水渐渐澄澈，如同被无形之手拂去尘埃。
杨小凡只觉眼中刺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清凉。
他的眼球正在重新凝聚，却与往日大不相同……
仿佛有扇尘封已久的门户正在缓缓开启，连眼珠转动的方式都变得陌生起来。
“这感觉……”
他心中暗惊，指尖不自觉地掐入掌心。
檀武臣守在一旁已经一天一夜。
暮色四合时，他焦躁地搓着腰间骨刀。
鬼头山的夜晚向来凶险，那些游荡的阴面鬼最喜活人精气。
此刻二人身上散发的生机，在鬼物眼中怕不是如烽火般醒目。
“杨兄……”
檀武臣欲言又止，终究没敢打扰。
他望着杨小凡紧闭的双眼，发现对方睫毛上竟凝结着细碎金芒。
经脉重塑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原本扭曲的瞳脉此刻如老树盘根，直接与泥丸宫相连。
杨小凡能感觉到，以往需要刻意调动的魂力，如今心念一动便如臂使指。
“唔……”
他忽然闷哼一声。
檀武臣猛地转身，却见山坡上已浮现数百道飘忽鬼影。
那些阴面鬼青面獠牙，腐烂的衣袍下露出森森白骨。
“糟了！”
檀武臣抄起插在地上的青铜长矛，矛尖在暮色中划出凄厉弧光。
他背靠山岩将杨小凡护在身后，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来得真不是时候……”
杨小凡此刻正经历着更奇异的变化。
神识内视下，原本漆黑的瞳仁竟泛着鎏金纹路，更骇人的是眼球能随心缩放……
收缩时如深渊吞吸，舒张时便漾开淡金光晕。
“这还是人眼么？”
他暗自苦笑，却听见檀武臣的怒喝与金铁交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