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与这并不幽默，仔细听来，似乎还带了些威胁的声音一落，紧随其后上山来的曹操语塞之余，目中也闪过一丝紧张之色。
紧跟着，他想都没想，当即下令：
“妙才，立刻率军拿下前面二人！”
他费了这么大劲儿才把张子和逼到这断崖上，可不能让他就这么随随便便就死了。
夏侯渊闻令，带着亲卫，提刀就要往前冲。
抚着张与的马超见状，一把将张与扯到身后护着，随后手腕一转，金枪横在身前，作攻击状。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张与突然拍拍马超肩膀，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他双目之中没有任何恐惧之色，周身一派淡然随性的气度。
只见张与静静望着曹操，声线中似乎还带着些许笑意，朗声道：
“曹公，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我看你也不想杀我，我呢，现在就往下跳，死得也亏。
不如这样。
你想要什么，我写信给我主公，让我主公来赎我便是了！”
张与说的轻松，似乎曹操身后的近万大军，完全不在张与视线之内一样。
曹操虽然有拿张与做交易的打算，但见张与这么配合，甚至还主动提出给刘备写信，心下还是有些怀疑：
这张子和不会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吧？
思及此，曹操忍不住目带怀疑地看着张与，试图找到些许破绽。
但可惜的是，张与只是面带浅笑站在断崖前，大大方方地让他看，任由大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都站得稳稳当当，连动都没动一下。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曹操侧头，跟郭嘉交换了个眼神。
郭嘉微微皱眉思忖片刻，而后缓缓开口试探道：
“留侯方才在江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变脸这么快？”
刚才还慷慨赴死，现在突然态度就转了一百八十度，这前后变化也太大了些吧？
面对郭嘉的质疑，张与丝毫不慌。
他嘿嘿一笑，坦然道：
“我方才为何那么说，别人不懂，难道奉孝也不懂？
我就是唬你们的，只可惜你们没上当。”
说着，张与面露无奈之色，耸了耸肩膀，看起来颇为惋惜。
在江心洲，他前脚踩上地面，曹军后脚就跟了上来。
反应这么快，摆明了就不相信他会死。
单从这一点来看，他就知道曹军已经识破了他的计策，完全不担心他会轻易自尽。
不过，这一招用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被识破。
想到这里，张与也实诚地出言夸赞：
“我这招糊弄过好多人，郭汜、张济都没有识破，连一个绝顶的毒士都被我牢牢拿捏，没想到今日倒是被识破了！”
说完，还由衷的感慨道：
“果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郭嘉没想到张与居然这么能坦然和淡定，倒是有些意外。
但他在张与这里，也不是没有碰壁。
因此，出于谨慎，他还是出言追问：
“既然知道计策被识破，那为什么方才不投降，还要殊死一搏？”
“若今日，奉孝身处我的位置，可会因一策之败，便不战而降？”张与双手环胸，眉头微微一挑，不答反问。
但郭嘉素来不喜欢顺着别人思绪往下接话。
所以，他并没有被张与绕进去，而是继续开口试探：
“兵力十倍悬殊，明知是败，早晚都要被俘。
既如此，何必白白牺牲了那么多士卒的性命？
事到如今，留侯突然放弃反抗，岂不怪哉？”
郭嘉刨根问底，其实不在乎张与的回答。
他的目光紧紧地黏在张与身上，生怕错过一丝异常之处。
但张与只是笑着回答：
“奉孝这话说的亏心！
且不说战事不可能必败或必胜。
单说如今群雄逐鹿，没到最后一刻，谁会心甘情愿投降？”
话落，张与将目光移到曹操身上，扬声问：
“曹公，难道他日我主公兵临城下，曹公会直接出城请降吗？”
曹操自是不会傻到什么话都接。
但见张与一丝破绽都没露，曹操拧着眉头跟郭嘉交换了个眼神，随后转移话题道：
“操与子和也算是有一同戎马疆场的情谊，如此轻易就俘，可不像是子和的作风啊！”
张子和花样百出，他的难缠程度在曹操、袁绍甚至孙坚阵营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一只狡猾的狐狸突然装起了无害的山羊，曹操反而更心生怀疑。
张与苦笑一声，摊开两手，无奈叹息：
“曹公，奉孝，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也太多疑了！
明明追了我一整夜又半日，让我束手就擒的是你们，结果把我逼得无路可走，不相信我英勇被俘的，还是你们。
你们到底想让我怎么办？被俘还是跳崖？”
闻言，曹操和郭嘉不由地沉默：
本来他们提防张与乃是理所应当之事，但这话到张与嘴里，再转个弯出来，反倒好像是他们无理取闹了！
但张与越是密不透风，毫无破绽，曹操跟郭嘉反而越是警惕。
就在曹操正打算开口，让张与下山受俘的时候，张与的声音先一步响了起来：
“不过……我确实有个条件。”
话落，曹操和郭嘉同时吸了口气，心中不约而同道：
来了！
山崖上的大风，送来了张与似乎带着些许惆怅的声音：
“我自出山以来，便追随主公匡扶汉室，至今也有三年了。
说句不谦虚的话，如今汉室有一半的天下，都是我打下来的。
曹公今日抓我是为了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
可能在曹公眼中，我张子和在陛下和主公面前，都稍微有点分量，但我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若是曹公能答应我，此次与主公谈判，不会行裂土封王之举，我也可适当配合曹公。
若不然，我也就只能把路走绝了！
这分裂大汉的罪名，日后可是会被定在史书上唾骂的，就算是曹公愿意背负骂名，我也不敢当！”
他虽然另有谋算，但为了以防万一，有些话最好还是说在前面的好。
免得日后还是只能站在对立面，白白浪费了他这番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