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秦高杰是付钱的时候迟疑了一会儿，才拖延了点时间。
今天是多买了五份，又花了点时间看包子种类，也拖了点时间。
明天的话，他应该会更快。
萧岚和李阿四齐齐为这个程序员小哥抹一把汗。
“真是风一样来，风一样去，疯一样的男子啊……”
“好担心他哪天会迟到……”
“话说他就不能每天早起5分钟吗？不理解……”
别说萧岚，很多同事也都不理解。
但是，对秦高杰来说，别人笑他太疯癫，他笑他人看不穿。
地铁是准点的，来早几分钟就得等地铁。
与其浪费时间等，为什么不多睡个几分钟呢？
至于为什么不更早……
他又不迟到，为什么要更早？
他都踩点二十多年了，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改变习惯。
上学不能，上班更不能！
最后10秒，他再次成功打上卡。
顺顺利利，又一天。
他的身影一出现，同组同事们就在工位上伸长了脖子。
好像一只只的地鼠，交替探出脑袋。
很快，【秦爹和他的义子义女们】的群就弹出了新消息。
“秦爹，你可终于来啦！”
“秦爹威武，踩点的神！又没有迟到！”
“秦爹，饿饿，饭饭……”
秦高杰坐在工位上，打下一行字：
“女生来小橙这里要。男生们，跟秦爹去厕所，一个一个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秦高杰把三个女生的包子分量交给坐在隔壁的小橙。
两人鬼鬼祟祟，目光交错，像是什么间谍接头。
小橙拿起水杯，一招手，让女同事们跟她去茶水间。
男同事就没那么讲究了，跟秦高杰在男厕所完成了交易。
有些更不讲究的，直接在男厕所解决了包子。
早上的厕所是刚打扫过的，理论上，是干净的。
实际上嘛，还是别说了。
总之，包子霸道的香味，压过了一切其它的味道就行。
有些不知情的男同事跑来放水，前脚一踏入厕所，就忍不住发出疑问：
“奇怪……今天的厕所清新剂，怎么是肉香味儿的啊？”
下一秒，看见最里面那个厕所单间里，竟然有4只脚。
不由得眼睛瞪大，默默转身离去。
这一天，秦高杰享受到了传说中的帝王级待遇。
工作上的事，还没开始干活，义子义女们就争着抢着把他的活儿分完了。
分不到的人，还在群里闹，指责大家抢功劳。
主要是吃到包子的人，还想再吃。
而那几个没吃到的人，更加想吃。
于是十几人的小群里，全是狗腿子出没。
狗腿1号：“秦爹，您休息就好，区区代码，交给义子！”
狗腿2号：“秦爹早上已经累着了，今天可不能再累着。养好身体，明天才能买更多的包子。”
狗腿3号：“大胆！竟敢使唤秦爹做事，我看他已有不臣之心，建议秦爹把他踢出群聊！”
狗腿4号：“不如秦爹把包子摊的具体地址发出来，以后就不劳烦秦爹……”
狗腿3号：“大胆！竟敢妄图窥探秦爹秘辛，你以为这是什么人都能买到的包子吗？这可是需要预约的独门秘制包子！”
“秦爹，我看他也有造反之意，建议把他也踢出群聊！群里只留5个人就好！”
狗腿5号：“你排除异己，扰乱圣听，分明是想中饱私囊！狗贼，你已有取死之道！”
小群里面暗流涌动，而公司大群里，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同事1：“能不能跟物业商量一下，男厕所不要喷味道奇奇怪怪的清新剂？”
同事2：“能有多奇怪啊？”
同事1：“今天居然是肉香味的，搞得我上厕所的时候，不知道应该深呼吸，还是应该闭气。”
同事3：“这味道我在茶水间也闻到了。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不是清新剂的味道，是有人在厕所吃东西？”
同事4：“不能吧，这也太变态了，哪个正常人干得出这种事？”
同事5：“不是经常有人躲在男厕所里抽烟么？
抽一支烟5分钟，吃东西只需要30秒。所以有什么不可能呢？”
同事6：“我去，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很合理。只要瘾够大，在厕所干什么都很正常。”
同事7：“虽然但是，有些瘾还是克制一下吧……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一大早就放纵自己……厕所隔间这么小，怎么挤得下六只脚？”
同事8：“后面又有人加入了？我看到的时候，只有4只脚！”
短短几行字，换来了满屏幕的问号和感叹号。
最后这份震惊和疑惑，凝练成一句话：
“我时常因为自己不够变态，而显得与大家格格不入。”
当秦高杰他们几个罪魁祸首看到群消息的时候，
丝毫没有意识到变态竟是他们自己。
甚至还截图到私人小群里讨论：
“有变态！终止交易！”
“还好我们今天运气好，没在厕所撞见那三个搞多人运动的变态！明天不能在男厕所取包子了，得换个地方。”
“可恶！公司凭什么不许我们在工位上吃东西啊！
这么好吃的包子，掉地上了我会舔干净的！根本轮不到蟑螂来吃！”
“算了，明天找个会议室交易吧，速战速决！”
中午的时候。
5个早餐吃过包子的人，和秦高杰一起，对着外卖唉声叹气。
其他人问：“你们怎么不吃啊？难道不饿吗？”
秦高杰和他的5个同事只是苦笑，说不出一句话。
饿啊，怎么不饿，肚子饿得咕咕叫。
可是胃里的馋虫吃过细糠了之后，再也看不上这些“粗饲料”。
秦高杰还好，他知道自己明天还能接着吃到美味的包子。
可另外5个人就不一定了。
群里一共有十几人呢，每次只有5个名额，相当于概率只有三分之一。
每天都会有一小撮人欢喜，有一半以上的人在哭泣。
也难怪有人老是在群里搬弄是非，想把其他竞争对手踢出去。
人越少，概率就越高。
然而，午休过后，天塌了。
【秦爹和他的义子义女们】这个群里，竟然又多出十几个人。
被抽中的概率，顿时锐减为六分之一！
“为什么！为什么多了这么多人！”
原本群里只有他们技术部一组的成员。
现在，技术部二组的人赫然也在里面了。
“是谁！到底是谁引狼入室？”一组的人在愤怒咆哮。
而二组的同事忿忿不平，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凭什么说我们是狼！我们也是秦爹的亲亲义子啊！”
“昨天就察觉出你们不对劲！今天就在茶水间和男厕所目睹你们交易！”
“都是同个部门的，秦爹是大家的，你们凭什么独占他！”
一组的人不干了，在群里撒泼打滚：
“秦爹！秦爹！你说句话啊！我们一组是嫡长子啊！他们二组是庶出！”
“强烈要求给我们一组4个名额，给他们1个就不错了！”
“不可啊秦爹！不能这样厚此薄彼啊！”
秦高杰目睹这“争风吃醋”的一幕，顿感无力。
有那么几秒钟，他有股冲动。
干脆把包子摊的位置告诉大家，让他们想吃自己买去算了。
可是，回想起过去这么多年遭受的歧视……
他还是没勇气，暴露自己住在凤安区的事实。
这公司工作氛围挺好的，同事也挺好的，他不想打破这一切。
于是他在群里发：
“这样吧，先来后到。
一组的人可以先掷骰子，二组的后掷。
一旦满5人，后面的就不算了。”
这个决策也算是公正了，大家虽然还是在群里逼逼赖赖，但是没再闹到秦高杰面前。
另一边。
萧岚的生意太好，也引起了隔壁几个包子摊主的注意。
其实他们昨天就注意到萧岚了，毕竟这年头，包子卖这么贵的少见。
纯手工制作的就更少见了。
更何况他还在菜市场公开和一帮贼呛声，那就更更更少见了。
在没那么忙的时候，他们忍不住问萧岚：
“老板，你是凤安区的人吗？怎么看着你挺脸生？”
萧岚一听到这问话，脑内顿时响起了警铃。
难道他的便衣身份遭到了质疑吗？
他到底是哪里暴露了？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的伪装没什么问题。
甚至说是毫无破绽，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完完全全就是个厨子。
问题是他还带了一个李阿四。
这货身体板正，一举一动，都散发出训练过的样子。
就连打个游戏，腰板都挺得笔直，一看就是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
好在还有一股天生的憨劲儿，冲淡了那股“条子”的感觉。
因此大家也没有怀疑他们是便衣，就是觉得不像本地人。
萧岚摁住了急着想解释的李阿四，神情自若地回复：
“确实不是本地的。我以前在大城市饭店当帮厨，后面实在太忙了，没时间照顾我弟弟。
就想找个小点的城市，自己做点生意，也给弟弟攒点钱娶媳妇。”
说着他还拍了拍李阿四的脑袋，用一副兄长的口吻教训他：
“打游戏手机拿远点，伤眼睛。”
李阿四一脸疑惑，满脸写着“萧岚你发什么癫”，但还是乖乖把手机拿远。
大家看了看萧岚，又看了看他旁边那个又高又壮的李阿四。
这么大的弟弟，还需要照顾，那只有一种可能，怕是脑子不大聪明。
确实也看着不大聪明。
难怪这么大岁数还看《黑猫警长》，还外放。
瞧哥哥瘦成那样，弟弟却高高壮壮。
一看就是平时哥哥操心弟弟的事，操心得太多给整的。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大家都不忍心再问下去了。
不过架不住萧岚非要讲。
他就是要趁着这机会，把人设给立完善了。
“我搬过来之前，专门找看房中介问了房价，他说凤岭市凤安新区这边房价便宜，非常宜居。
我看过房子，确实很合适，所以我花光了以前攒下的积蓄，直接在新街那里买房定居了。”
“新街的房子又大又漂亮，就是没什么人，做生意只能到老街这里来。
估计是刚开发没多久吧，相信以后新街会越来越热闹的！”
另外几个摊主听得欲言又止，面面相觑。
坏了，不止弟弟不大聪明。
哥哥貌似也是个傻白甜啊！
说傻白甜都不足以形容，简直是缺心眼！
他们好想劝告萧岚：
[你也不想想，为什么偏偏凤安区的房租房价格外便宜。]
[当然是因为别人都不愿意来啊！没人要的房子，当然便宜！]
[怎么这么轻易就被中介给坑了，也不多打听打听！]
可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见别人都没有说，自己也没有勇气说。
很奇怪的，在凤安区生活久了的人，都莫名其妙地遵守某种默契。
仿佛规则怪谈一样，谁都不能在公开场合，揭开这里是“贼窝”的事实。
只能等别人吃亏以后自己发现。
发现之后，那个人也会莫名其妙地遵循着相同的“默契”，在公开场合讳莫如深。
这里弥漫着一股“保全自身，不管闲事”的氛围，兴许这才是凤安区顽疾难愈的病根。
看着萧岚满脸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大家更不愿告诉他残酷的事实了。
房子买都买了，哎，还能咋地。
等他吃过亏，以后自己长点心吧。
又到了转移阵地，去老街菜市场摆摊的时间。
几个面点摊主委婉提醒萧岚：
“要不你今天换个地方摆摊吧，昨天你在老街菜市场也没卖出多少。
可能菜市场都是大爷大妈，舍不得花钱买你这么贵的包子……”
他们是想让萧岚远离菜市场那帮盗窃团伙，可偏偏萧岚缺心眼地回复：
“不要紧的，卖不完就当成我和弟弟的晚餐。反正他爱吃。”
其他摊主听了心里直摇头。
真是傻啊，看来只有吃亏了才能知道江湖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