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九日清晨,四都茶园寨家塘上空的雾气,刚刚开始急剧升腾。捕蛇人吴猛子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吴猛子推开窗户,看到穿草鞋的士兵,快速穿过茶园。
“老乡,你莫出声。”老虎连长梁巨龙细声说:“日本鬼子来了,你快躲起来。”
吴猛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士兵们已经消失在雾气中。
四月份的雪峰山,到处开满了桃花、杜鹃、牡丹和西府海棠、垂丝海棠,还有少量的铁线莲、朱顶红。
吴猛子养的八箱蜜蜂,蜜蜂们已急不可耐,在蜂箱“嗡嗡”乱叫。
雾气太重,如果雾水沾在蜜蜂的翅膀上,蜜蜂坠落到地上,极有可能被大山中的胡头蜂鹰和胡蜂吃掉。
吴猛子见没地方可以躲藏,只好钻进养蜂的杂房里。蜂房穿过一道门,便是喂养毒蛇的石头房,各种各样的毒蛇,装在钻有透气孔的竹筒里。
吴猛子心里想,一旦日本人来搜索,唯一的办法,放出毒蛇,舌吻日本人。
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两次布谷鸟的叫声:“布谷,布谷,快快布谷。”
吴猛子是大山里讨生活的人,这种叫声,显然不是布谷鸟发出的声音。
梁巨龙听到布谷鸟的叫声,晓得是梁巨武营侦察兵传来的信号,敌人的先头部队,已到达寨家塘。
维山思园临时指挥部,梁祗六将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睛死死盯着沙盘上,作战参谋刘养锋,随时移动的两类小旗帜。
一类小旗帜,白纸上点了颗朱砂痣,代表日军;另一类小旗帜,蓝纸上贴着一个白色的齿轮,代表国军。
作战参谋刘养锋,每接一个电话,便移动着小旗帜。
此刻,刘养锋将白纸朱砂痣旗,插在龙塘铺的位置上;维山周围的山头上,插着十多面蓝纸齿轮旗。
参谋长周少宾生怕说话的声音,惊散了雾气,低声道:“师座,日本鬼子当真听您的话,乖乖按照您的指挥,重广马三的援军,走到黄婆坳去了。”
梁祗六的双手,依然不肯从裤兜里拨出来,嘴角微微上扬,说:“重广马三的援军,就像一条饥不择食的毒蛇,钻进卫茅设计大竹筒里。”
周少宾说:“重广的援军与主攻部队失去联系,这不是卫茅的本意。”
梁祗六不屑与周少宾争辩。
“传我命令:梁巨勇的第四十五团,放弃鸬鹚坳,放敌人进来!”
梁巨勇是新化本地人,和梁巨武、梁巨威、梁巨忠、梁巨毅、梁巨龙、梁巨虎是同辈分的兄弟,都是梁祗六的侄辈。
梁祗六说:“告诉梁巨勇,白溪的老乡们,他们睁大眼睛看着你的行动。”
梁巨勇是个吃白溪豆腐长大的人,白溪的山山水水,弯曲的山道,早已铭刻在心中二十多年。
梁祗六将梁巨勇的四十五团,安排在日军必经之路徐家桥,正好似竹筒捕蛇的活动套口。
另一位作战参谋梁巨烈,目光停在沙盘上黄婆坳。
黄婆坳位于维山乡与科头乡的接界之地,山峰像艨艟巨舰上高高耸立的桅杆,屹立在汝溪河畔,与碧云山南北对峙。
寒婆坳横亘于两山之间,当真是天生的伏击战场。
“来了。”老虎连长梁巨虎的一排排长梁巨豹,说话的声音有点发抖。
灰白的大雾还未散去。山路上,一队日本士兵,正大摇大摆走来,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已经走进包围圈。
梁巨豹看到走在前面的日本军官,是个少佐,腰间挂着的军刀,在初露的太阳光下,闪着冷光。
梁巨虎发出一声咆哮:“打!”
梁巨豹率先扣动了扳机,机枪似乎在咆哮,走在前面的少佐,像一截木头,倒在地上,滚下山坡。
日本鬼子虽然组织了七次冲锋,但无济于事,六个小时之内,抛下二十百多具穿黄色军装的尸体。
黄昏时分,梁祗六师长、周少宾参谋长,梁巨烈作战参谋,来到了黄婆坳。
阵地上,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士兵们正在掩埋战友们的遗体,抢救伤兵。
梁巨虎过来报告:“师座,消灭敌人二百一十四人,我方损失十八人,伤二十二人。
梁祗六只是冷哼一声:“好。”
能够从梁祗六口中讨得一个好字,已经相当不错了。
刘养锋匆匆跑来,说:“师座,王耀武司令长官,彭位仁副司令长官,急于了解战况,已打来了三次电话。”
梁祗六和周少宾,只得匆匆离去。
接电话的是七十三军军长韩浚。梁祗六说:“黄婆坳阻击战,歼灭日军二百一十四人,我方损失一十八人,伤二十二人。已成功将日军诱入维山盆地。”
韩浚说:“当真吗?”
梁砥六说:“我刚从黄婆坳战场归来。”
韩浚说:“升裕兄,好一个完美的诱敌计划!不过,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四月二十五日黎明,梁祗六站在红岭南端的战壕里,用望远镜扫视了周围的情况,忽然徽微一笑,说:“梁巨勇,该让鬼子尝尝卫茅的十万天兵天将的滋味了!”
“一旦敌人进入伏击圈,梁巨勇,立即实施首轮火力覆盖!”梁祗六缓缓地摘下军帽,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我要让这支日军部队的魂魄,永远埋葬在汝溪河底!”
红岭位于新化县南端,属于雪峰山脉余脉,纵横十余里,西北属于洋溪乡,东南属于科头乡。卫茅所说的天兵天将山蚂蟥,就生活在这片特殊的地理环境中。
此时,在这片原始次生林中,准备攻占桃林、继续西犯的日本士兵,正在屏息潜伏。
突然,一个叫酒井文雄的少佐,感觉手背上一阵刺痛,低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六条黑色的山蚂蟥,悄无声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
“八嘎!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八歧大蛇?”
酒井文雄疯狂甩动手臂,却发现八歧大蛇的口器,已深入嵌入皮肤,贪婪地吮吸血液。
周围的士兵,闻讯查看,猛地发现,传说中八歧大路,顺着军装的隙缝,钻进衣袖和裤腿,正在寻找方位吮吸血液。
士兵们手忙脚乱,用力拉扯,或者疯狂拍打八歧大蛇,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凡被八歧大蛇叮咬过的皮肤,又红又肿,奇痒难忍,只得痛苦地嚎叫着。
梁祗六第十五师的官兵,捂着嘴巴偷笑。他们的身上,早已涂过大蒜汁加茶油混合液,山蚂蟥闻到辛辣的气味,纷纷逃匿。
七点三十分,牛寨岭的上空,准时升起三发绿色的信号弹。信号弹还未完全熄灭,尖锐的迫击炮的呼啸声,撕裂着雪峰山的寂静。
霎时间,整个维山盆地,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将薄雾笼罩的山林,照得忽明忽暗;树上的鸟群,在硝烟中惊飞而起。
“炮击!隐蔽!”
一个叫小松和彦的少佐还未嘶吼声还未说完,第一发迫击炮就落在身房炸开,炽热的冲击波,将少佐和三个士兵,送上半空。
首轮炮击的硝烟还未散尽,第二轮炮击又呼啸而至。第一三一联队长重广大佐,站在高地上,手中的望远镜,随着双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