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机场。
祝辛挂掉电话,面沉似水。
他以鸿胪寺少卿身份出任大明驻新欧使节已经快四年了,与新欧政要们交往密切,也建立在了自己的关系网。
然而这十多天来,这些老朋友似乎集体销声匿迹,大明国元首接待事宜一直处于被搁置的状态。
在大明相国贺怀洲即将落地之时,新欧总统府幕僚办公室方才给出最后的通知,说总统忙于公事,无法亲自到场迎接,内阁部长们同样如此。
祝辛根本不信幕僚办公室的鬼话。
这纯粹是针对大明的羞辱,严重地有损国格的行为!
祝辛想到几天前弗里德里希.乌列在此地迎接诸国元首的模样,就觉得荒唐。
他当然清楚乌列政府的小心思,但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对方敢拿外交基本礼节当儿戏,这一行为完全突破了两国交往行为的下限。
事实上,相国专机落地慕尼黑机场这一套流程也是昨天刚获得乌列政府同意,而在不久前使节馆众人进入机场时更是遭到了机场工作人员的刁难。
祝辛憋了一肚子火气,使节馆其余使节同样如此。
好在大明驻新欧使节馆全员上阵,方才显得人多势众,让待会儿的接机不至于那么难堪。
祝辛叹了一口气。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名身着黑衣的消瘦青年从远处走了过来。
正要遣人去问询,他忽然心头一喜,快步迎了上去。
鸿胪寺内部沟通顺畅,祝辛自然知晓靖厄都护府那三位在慕尼黑的作为,这也是他对于乌列政府最大的疑惑所在。
都这样了,你乌列是怎么敢的?
真就是喜剧演员组建的草台班子?
祝辛很早就想与靖厄府的那三位接触了,但是国内给的回复是出访团飞抵之前,新欧诸事宜由那三位做主。
意思很明显了,那三位不主动联系你,你就别去打扰人家干大事。
于是乎,祝辛一等就等到了现在,终于等到了那三位中的一位。
乌列不顾外交礼节,自己人不会如此。
“陆秘书,您终于来了?”
祝辛仿佛见到了做主之人,底气瞬间回归,腰杆子一下子就直了。
陆粱与祝辛问好,扫了一眼空荡荡全是明人面孔的机场,有些诧异:“新欧没有派人来迎接?”
这一问正好戳中了祝辛的话茬,他苦着脸痛斥乌列政府近来的所作所为。
陆粱静静地听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待祝辛倒完苦水,陆粱一时之间也是无话可说。
“不奇怪,喜剧演员命苦,咱们总得给人家抗议的机会嘛!”
又是一道清朗戏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祝辛等一众使节循声望去,又是一喜。
祝辛看着身形逐渐凝实的黑衣少年,脸上绽开了一朵花儿,激动道:“您也来了?”
金生水与祝辛握手:“来了,你们辛苦了!”
一句话,说得祝辛老泪纵横,其余使节也是热泪盈眶。
终于有人理解他们最近一段时间的煎熬了。
金生水拍拍祝辛的手,嘴角勾勒出笑意:“出访团即将落地,大家都开心些,新欧来不来人都不会改变磋商大会的结果,咱们就当组团来慕尼黑公费旅游,开心些都开心些嘛!”
金生水表现出来的强大自信感染到了使节馆一众使节,公费旅游的调侃更是让一些年轻外交官乐出了声来。
待众人情绪逐渐平息下来,祝辛鬼鬼祟祟地问:“金秘书,不知大都护何时过来?”
金生水抬头看看昏沉沉地天幕,乐道:“会和专机一同落地。”
祝辛闻言满心疑惑,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粱冷不丁来了一句:“大都护在伴飞护航呢!”
金生水诧异地看了陆粱一眼,竖起大拇指:“精辟!”
可不就是伴飞护航嘛。
鉴于乌列政府的鬼蜮伎俩,为了防止狗急跳墙,护航是非常必要的举措。
众人眼巴巴等待了几分钟,一位使节馆的工作人员匆匆而来,神色激动,脸涨得通红。
祝辛轻声喝道:“稳重点!”
那位工作人员一连几个深呼吸,然后高声宣布机场外出来的消息:
“教皇弗朗斯西科.拉斐尔,骑士团骑士长尤里乌斯.加百列阁下,北星盟总统团诸位总统,北星盟边境线局长亚伦.布鲁内尔阁下,以及阿拉伯皇帝、非洲大酋长和恒河大祭司在内的三十多位元首抵达或者即将抵达,他们希望共同迎接贺相!”
祝辛愕然,使节馆一众使节同样懵逼。
拉斐尔教皇和加百列骑士长作为新欧东道主前来迎接还算是合理,其他人又是何意啊?
这在世界外交史上也是极其罕见的事情啊!
祝辛愣在当场:“这……”
金生水拍了祝辛胳膊一巴掌:“老祝,人家愿意来就请进来呗,就按照寻常接待,毕竟……不是大明有求于人!”
祝辛和一众使节瞬间会意。
对啊,这次磋商会议大明是绝对的主导啊,不是大明有求于人,有求于人的是前来迎接的诸国。
众使节内心充斥着莫大的自豪感。
祝辛瞬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自信满满地率领一众使节去机场前迎接。
至于金生水和陆粱,依旧杵在原地,一步都未曾挪动。
大明的使节们认为这非常合理。
最先来的是教皇拉斐尔和骑士长加百列。
教皇已经非常非常老了,身形佝偻,被华丽的神袍包裹着,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行动,头发和眉毛已经掉光,只有那双湛蓝色的眼睛还算有神。
金生水的老熟人加百列搀扶着老教皇,显得非常恭敬。
祝辛将人领到近前,礼节性地为金生水和陆粱互相介绍之后又急匆匆去迎接下一波。
金生水玩味地看着老教皇,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老拉斐尔昨天才痛失养子兼接班人小拉斐尔,今天就赶着来见仇人了?
这类人不是具备枭雄之姿,就是纯傻哔。
金生水不信老教皇是傻哔。
拉斐尔与金生水对视好久,直到雪花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纷纷远离,老头这才挤出一丝笑意,伸出手,用苍老的声音寒暄:“终于见面了,金生水阁下!”
老头说得是德意志语,金生水能听懂。
金生水微笑着握住老拉斐尔的手,回道:“谁说不是呢,教皇阁下!”
言尽于此,没有过多的寒暄。
加百列连忙打圆场:“金生水阁下,我为政府的失礼行为诚挚道歉。”
金生水摇摇头:“加百列阁下,我说过,教会是教会,乌列政府是乌列政府,你们不能彼此代表!”
加百列语塞。
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好在北星盟总统团乌泱泱的总统们和边境线局长亚伦.布鲁内尔联袂而来,打破了尴尬。
亚伦.布鲁内尔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白男,长得颇为英俊。
他先与金生水和陆粱互相问候,又去与教皇和骑士长寒暄。
金生水与这位边境线局长第一次见,也没什么好聊的。
客气几句,开始与庞大的总统团握手。
没错,他们都是北星盟的元首。
刚与五十多人握完手,后面的白头巾和黑酋长接上。
来者知晓金生水和陆粱的身份,抵达机场的第一件事就是往这二位黑衣少年身边凑,哪怕混个脸熟也行。
金生水始终挂着假笑,脸都笑麻了,耳畔忽然传来陆粱的轻声提醒:
“飞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