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谌闻言道:
“伯约,你我君臣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姜维再道:
“臣想问问,陛下到时候准备如何安置这些俘虏?”
若是别人,刘谌少不得要说一句,不要半场开香槟。
但对于姜维,刘谌并不这么觉得。
“什么如何处置?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呗,当初剑阁和汉中俘虏了那么多人,不照样处置了。”
姜维摇了摇头说道:
“陛下,这次不一样!”
“伯约此言何意?”
姜维正色道:
“陛下知道臣本是天水人,曾为伪朝天水守将,故而知道些伪朝之事。”
“此前剑阁和汉中贼军,多是从伪朝各地调拨过来的兵马,而且彼时朝廷尚在恢复之中。”
“所以只需要管好益州一地,不需要做别的打算。”
“可这次的贼军,多是四郡本地兵马,其家眷亲族全在这里。”
“便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将这些俘虏全都押送益州和汉中。”
“同样,咱们也不能将这些俘虏全都杀了,那样必然于朝廷后续收复河山不利。”
“若是全都随军羁押,则会对后续大军行动带来诸多不便。”
“而且时日一久,必然会带来隐患。”
刘谌闻言,不由得哂然一笑:
“朕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伯约是在为这些俘虏发愁。”
姜维闻言,以为刘谌没有意识到处置这些俘虏有多麻烦,赶紧接着说道:
“陛下,这些俘虏不同以往,还请陛下三思!”
刘谌笑道:
“朕知道你的意思,而且朕也早就已经想好如何处置这些俘虏了。”
姜维听到刘谌的话一愣:
“还请陛下赐教!”
刘谌道:
“朕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说过,伪朝之人不过是大汉子民暂时陷于敌手罢了。”
“此次北伐,除了志在恢复旧都之外,还要解救这些大汉子民。”
“这些俘虏亦是如此,只要他们心甘情愿的放下手中武器,那就是朕的子民。”
“伯约既然说他们的家眷都在这里,那朕打算放他们回去和亲人团聚。”
听到刘谌的话,姜维直接傻了,他怎么都没想到陛下对待这些俘虏居然是这么个处置结果。
姜维之所以会有此一问,就是因为看到了刘谌对祁山堡那些魏军的态度。
祁山堡内的魏军不多,杀了也就杀了。
可眼下光是卤城没有来得及逃走的魏军士兵和民夫,就有万余人上下。
这些人难道也能全杀了吗?
杀了倒也容易,可要是消息传到陇西四郡,那必然会引来四郡百姓的同仇敌忾。
因为这些被杀的人都是他们的亲人。
至于其他的路,同样也不怎么能行得通,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多多少少的给大汉声望带来一些损伤。
可姜维唯独没有想过,刘谌会放了这些俘虏,真要是放了他们,等他们回去便可以继续拿起兵器作战,岂不是给北伐徒增麻烦?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
刘谌抬手制止了姜维的话:
“你先听朕说完,若是依然有反对意见,再说不迟!”
姜维闻言,立刻住口等着刘谌接下来的话。
“朕不光要放他们回家,还要给他们发放干粮和路费。”
“让他们能够平安回家。”
姜维听到这话,瞬间傻眼了,陛下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怎么越说越离谱。
刘谌却没有理会姜维,接着说道:
“伯约肯定以为朕这么做是得了失心疯。”
被看破心思的姜维赶紧说道:
“臣不敢!”
刘谌再次摆手:
“朕知道你不理解朕为何要这么做。”
“但朕只问你一句,朕若是这么做,这些俘虏会作何感想?”
姜维说道:
“这些俘虏必会念及陛下如天之德,对大汉感念不尽!”
刘谌摇头道 :
“错了,这些俘虏不光不会感念大汉的恩德,还会觉得咱们是疯了,傻了。”
“自古以来,送还俘虏者不少。”
“可如朕之举者,不敢说绝无仅有,也是屈指可数。”
“这些俘虏回去之后,也必然会把这些事情报给他们的上官。”
“那伯约以为,他们的上官会如何想?”
姜维皱眉思索一番,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好可怕的攻心计!
这些俘虏怎么想的,陛下不在乎,那些魏军将官可不能不在乎。
尤其是在看到这些俘虏手里的粮食和路费的时候。
第一时间就会想到陛下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些已经被俘虏的士兵的忠诚度还够不够?会不会已经成了汉军的奸细。
等汉军打过来便开城投降,或者在战场上倒戈。
一旦产生这些怀疑,魏军必然会对这些逃回去的俘虏区别对待。
到那时候,一边是给自己发放干粮和路费的敌人,一边是对自己提防的上官。
恐怕是个正常人都会生出别样的心思来。
“哦对了,给这些士兵的路费不能用伪朝的钱,得用咱们的钱。”
“不够就先用军饷顶,到时候再让成都送过来!”
姜维听到刘谌的话,眼皮子都忍不住一抽,陛下真是太狠了。
给钱还不够,还要给大汉的钱,这一下这些人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伯约是不是觉得朕此计太过狠毒?”
姜维赶紧说道:
“臣不敢!”
刘谌却叹了一口气道:
“伯约,朕说过,朕把他们当成大汉子民,朕希望的是他们能真的把这些钱当成路费回家去。”
“朕想让他们回去和家人团聚。”
“这些俘虏,尤其是这些民夫,哪个不是被伪朝强行征来的。”
“他们原本就应该在家里陪着妻儿老小过日子。”
“而不是在战场上化作一具具无名尸首。”
姜维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陛下了。
明明是一记狠到不能再狠的攻心计,却被陛下说的如此悲天悯人。
这真的还是当初自己在剑阁初遇的陛下吗?
不过姜维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能收复河山,陛下就算是让自己死,姜维也心甘情愿!
就在这里,一骑飞奔而至,信使翻身下马来到刘谌身边。
“陛下,成都送来急报!”
刘谌从信使手中接过书信,撕开上面的火漆后,拿出里面的奏报。
匆匆浏览一遍,便开口骂道:
“胡闹!谁让他这么干的!简直就是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