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娃坐在角落里，心却悬在半空。这些天，他为了二妹赵小花的毕业分配，四处奔波，好不容易找到了白云天总经理，对方答应出国一个多月回来就帮忙办理。可厂里这边的工作又接踵而至，容不得他有片刻喘息。
他看着曹厂长，心里默默想着，厂里的事也耽误不得，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责任在身，忙厂里的工作也是很重要的事。
只见曹厂长点燃大黑杆雪茄烟，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缭绕，他接着又说道：
“今天开会，重点就是下一步，如何打好牛津革凉鞋销售这一仗！这就要看主管供销的汪海枫副厂长，怎么排兵布阵了！下面就请汪厂长做市场销售部署发言！”
掌声响起，山娃也随着大家鼓起掌来。只见汪海枫副厂长站起身来。他整了整身上笔挺的西装，眼神坚定而自信。走到发言位置，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说：
“经过销售科全体业务员的集中分析和讨论，咱们的旺季新产品牛津革凉鞋销售方案如下：
其一是开拓销售市场：主要以北京、天津两大直辖市为主，辐射到河北、河南、山东、山西和黑吉辽东北三省，以各省的省会城市为重点，逐步向其他城市扩展！”
他稍作停顿，拿起桌上的水杯，轻抿一口，继续说道：
“其二是销售业务分工：我们把销售业务员，按行政区域省、市划分，实行分片包干，再加上奖励提成的管理办法！我相信，这样一定能充分激发销售人员的积极性！
另外，销售会计刘庭芝，工作认真负责、能力出众，我提议将她提升为销售内勤主管，负责各地市场的配货和发运工作，兼管开票、办理发货手续，同时建立好销售台帐。产成品保管和车队也由刘庭芝统一管理和调配，实现储运一条龙服务！”
说到这儿，他看向曹厂长和山娃，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热切与希望地说：
“我建议曹厂长，在十月一之前，主抓全面工作的同时，侧重帮扶开发销售大客户，像王府井百货大楼和天津劝业场这样的大客户，只有厂长一把手出面，他们才认可，才有力度！同时，也希望赵厂长，主要协助各个市场抓好回款工作，每月及时与销售客户对账结算。这一环节要是出了问题，那可不是小事，只有回款及时到位，咱们的销售工作才能圆满收关，还请赵厂长多费心。”
汪海枫副厂长的发言结束，会议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曹厂长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一边抽烟，一边表态地说：
“汪厂长的销售方案制定得非常周密完善，我一定积极配合销售工作，抓好与大客户的对接业务洽谈工作！”
山娃站起身来，眼神坚定，他沉思片刻后说道：
“汪厂长的方案很全面，但我还想强调一点。销售不单单是销售科的事，也不单单是某个业务员的事，更不是主管供销厂长一个人的事，而是咱们全厂上下所有人的事！不论是谁，都有销售的责任和义务，也都能享受销售提成！全民销售，人人卖鞋！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拧成一股绳，把这一仗打好！”
他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议论纷纷，大家眼神中都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不一会儿，赞同声此起彼伏，大家纷纷表示，一定全力以赴，为厂里的销售工作贡献自己的力量。
窗外，阳光更加明媚，春风轻轻吹拂着树枝，仿佛也在为这场即将打响的销售攻坚战加油助威。随着会议的结束，牛津革凉鞋销售的战役，即将轰轰烈烈地展开，而塑料厂的未来，也将在这场战役中，迎来新的转机与挑战 。
暮春的北京，阳光透过王府井百货大楼的玻璃幕墙，在曹厂长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折射出细碎的光。他攥着刚签好的20万双牛津革凉鞋销售合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仿佛是胜利的鼓点，又像是悬在心头的警钟。
“张总！我们这批货，一定保质保量，您就放心吧！希望您卖了货及时回款啊。”曹厂长握着鞋帽部经理张福天的手，脸上堆满笑意，眼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王府井百货大楼鞋帽部总经理张福天，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笑意的回答：
“老曹，产品质量我信得过你！结账汇款，卖了货一定批交批结，咱们都踏实。”
告辞了张总，离开王府井百货大楼，曹厂长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心中盘算着下一步棋。
此时，在北京群益鞋帽部，销售科长曹雨欣正和王贵总经理激烈地争论着，一脸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他说：
“王总，牛津革凉鞋比全塑凉鞋舒适透气，是我们替代了全塑凉鞋的新产品，市场前景绝对好销！”曹雨欣将样品递过去，眼神充满了坚定。
王总皱着眉头，反复打量着样品，犹犹豫豫的回答：
“小曹！全塑凉鞋我们卖了这么久，突然换了新产品，市场销售风险太大了。”
“您相信我，只要试销一段时间，肯定能打开销路。”曹雨欣语气恳切地说道，又满怀信心的对王总说：
“年销售量预计5万双，货到付款，一定没问题，我们对产品绝对有信心！”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王总终于松口。和曹科长签订了《牛津革凉鞋销售合同》。曹雨欣走出鞋帽部，望着湛蓝的天空，长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她马不停蹄地奔波于北京各个区的鞋帽批发市场，凭借着一股韧劲和对新产品的自信，一点点打开局面。每一次成功谈妥合作，她都感觉离目标更近一步，心中的成就感也愈发强烈。
与此同时，曹厂长又奔赴天津劝业场鞋帽部。天津的街道上，微风裹挟着海河的水汽，轻轻拂过曹厂长的脸庞，却无法驱散他眉间的凝重。
“呵呵！李总啊！咱们合作这么多年，这次牛津革凉鞋一定能大卖，今年销售10万双没问题，月结的方式您看怎么样？”曹厂长满脸期待，笑呵呵的对天津劝业场李福年总经理说道。
李福年沉思片刻，一脸担忧地回答：
“老曹！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市场变化太快，这数量和结算方式......”
“李总！您放心，凭着咱们是老关系了，我们的新产品质量过硬，而且会全力配合你们销售，10万双保证不够卖。先试销后汇款，就按每月结算一次货款吧！”曹厂长据理力争，眨着双眸悻悻的说道。最终，双方达成协议。
汪厂长安排侯常服负责天津市场，建立销售网点。看着天津街头逐渐亮起的销售“牛津革新产品上市”的招牌，曹厂长心中满是憧憬，仿佛已经看到了牛津革凉鞋热销的场景。
然而，正当两大直辖市刚刚打开市场，等待发货的时候，四月初，一场社会形势发生了急剧变化，两大城市戒严，交通受限。北京、天津销售市场突然受阻，仓库里堆积的牛津革凉鞋仿佛变成了烫手山芋，眼睁睁的发不了货。
1989年5月21日深夜，塑料厂曹厂长召开了紧急会议，会场里的白炽灯，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曹厂长眉头紧锁，不停地来回踱步，会议室里弥漫着压抑和紧张的气氛。
曹厂长环视了在座的与会承包集团成员和销售业务员，沉声而果断地说：
“同志们，现在北京、天津市的销售市场走不通了，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曹厂长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又看了看大家继续说：
“我们必须开辟新市场！兵分三路！绕过北京和天津，我去东北沈阳，汪副厂长去保定和石家庄，赵副厂长再去上海！另辟蹊径，开拓新的销售市场。”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众人都明白这是背水一战。赵山娃勇敢的站了起来，眼神里透着倔强与坚定的目光，表态道：
“厂长！我二次再去上海，推销新产品牛津革凉鞋，一定完成任务！”
会后，赵山娃回到家中收拾行李。望着手中的牛津革凉鞋样品，他想起第一次去上海采购设备时的情景。那时的他满怀希望，是购买大轴机和上鞋机。如今却肩负着销售的重任，压力如巨石般压在心头。但他没有退缩。
他将样品鞋仔细装进手提包，穿上西服，扎好领带。心中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再闯上海滩，开拓销售市场一片新天地！”
夜色深沉，赵山娃踏上了前往上海的列车。车窗外，漆黑的夜幕中偶尔闪过几点灯火，如同他心中忽明忽暗的希望。他坐在摇晃的车厢里，脑海中不断构思着推销计划，眼神坚定而执着，准备迎接未知的挑战......
黎明前的夜色，像被揉碎的墨，缓缓浸染上海火车站的穹顶。出站口的电子屏跳动着猩红数字，裹挟着南来北往的人流，将山娃推搡到这片繁华之地。他的西装肩头洇着汗渍，皮鞋底与地砖摩擦出滞涩的声响，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他像一叶迷失方向的孤舟。
去年此刻，同样的出站口，他是来采购机器设备的。那时的他面对这座陌生的城市，满心皆是无措，站在街头，连东南西北都难以分辨。
而如今，肩负着推销牛津革凉鞋的使命，他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心中的茫然更甚。高楼大厦在暮色中如同巨兽般耸立，霓虹初上，却照不亮他前路的方向。北京与天津市场的接连销售受阻，曹厂长将希望寄托在他这个来过上海的人身上，可是这“买与卖”，天差地别，这沉甸甸的任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