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天际,鱼肚白渐渐泛起,驱散了漫漫长夜。
寒风呼啸,马蹄声如雷,敲打着荒凉古道。
一行人策马飞驰。
霍去病一马当先,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战旗。
紧随其后的是林七夜。
他身姿略显生涩地伏在马背上,双手攥着缰绳,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去稳住怀里那个昏迷不醒的瘦弱少年。
这是他第一次骑马。
没有想象中潇洒,马背上颠簸得像过山车。
“说什么入乡随俗,还不如我直接飞过去……”
而在队伍的最后方,李响悠哉游哉地骑在一匹老黄马上。
他手里甚至还拿着那个没啃完的鸡腿,一边随着马背起伏,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惬意得像是来郊游。
“七夜,耐心点嘛,好不容易能换个环境,你不觉得骑马挺帅的吗?”
林七夜闻言,后续吐槽收了回去转眼看向霍去病。
此刻,霍去病身后。
公羊婉依旧在昏迷当中,她并没有被绳索捆绑在马背上。
而是整个人被一股无形力量托举着,就这样平躺悬浮在半空。
随着战马的奔腾而快速移动,如同一只断线风筝,却始终离不开霍去病身后三尺之地。
“驾!”
霍去病猛地一夹马腹,速度再提几分。
风声灌耳。
他微微侧头,声音借着风力清晰地传到林七夜耳边。
“喂,两千多年后的那个什么‘大夏’,马匹是不是都长着翅膀能飞?”
林七夜被颠得有些想吐,勉强回应道:
“那叫飞机。”
“飞机?铁做的鸡?”
霍去病大笑两声,笑声爽朗,“那玩意儿能日行千里吗?”
“能日行万里。”
霍去病眼中的光亮了一瞬,随即又有些落寞地黯淡下去。
“日行万里啊……若是当年我有那等神物,漠北一战,何至于让单于那老狗逃出生天。”
林七夜沉默了。
他看着前方那年轻而骄傲的背影。
这位封狼居胥的战神,哪怕是在这种闲聊时刻,心心念念的依然是那个未竟的全功。
“对了。”
霍去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向后飘了飘,落在最后面那个还在啃鸡腿的身影上。
“你那个同伴……叫李响是吧?”
“我看他对你,不像是寻常兄弟。”
“那种眼神……”霍去病斟酌了一下词句,“倒像是长辈看晚辈,带着几分……欣慰?还有点恨铁不成钢?”
林七夜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李响。
恰好对上李响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对方冲他举了举手里的鸡骨头。
林七夜嘴角抽搐,回过头对霍去病无奈道:
“那确实不是我兄弟。”
“严格来说,是我师父。”
霍去病眉毛一挑,有些意外。
“师父?看着不像啊,他才多大年纪?”
“而且我看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凌厉的气息,反倒是一股子……懒散劲儿。”
林七夜苦笑一声。
懒散?
那是您没见过这位爷动手的时候。
“人不可貌相。”
林七夜正色道,“在两千年后,他不仅仅是我的师父。”
“严格来说,他是整个大夏所有顶尖守夜人的引路人。”
“他是……万师之师。”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前方的詹玉武和颜仲猛地回过头,看向李响的目光瞬间变了。
从之前的不解、好奇,变成肃然起敬。
万师之师?
也就是说,两千年后的顶尖异士,全是这人的徒子徒孙?
这得是多大的排面?!
莫非他们遇到了祖师爷?
霍去病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依旧一脸无所谓的李响。
“失敬。”
霍去病低声喃喃,“看来这位,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李响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几道变得滚烫的视线。
他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鸡骨头随手一抛。
“七夜啊。”
李响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别给我戴高帽子。”
“什么万师之师,听着像搞传销的头子。”
“你们聊你们的,我就一蹭吃蹭喝的闲人,不必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霍去病闻言,却更是多了几分敬重。
这就是高人风范啊!
视名利如浮云,大隐隐于市!
……
半个时辰后。
一座肃杀的军营出现在视野尽头。
辕门高耸,旌旗蔽空。
虽然只是薛县的一处驻军点,但依然透着一股铁血气息。
“到了!”
詹玉武翻身下马,动作利落。
他并没有带众人去往主帐,而是直接引着他们来到了营地最核心的一处僻静角落。
那里早已停着一辆铺满软草的辎重车。
“把他放这儿吧。”
詹玉武拍了拍车辕,“这小子骨头刚接好,骑马容易错位,这车稳当。”
林七夜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乌泉放在软草上。
少年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比起之前平稳了许多。
林七夜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仅不烫,反而还有些微凉。
就在这时,那双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极其清澈的眸子,却带着几分初醒时的迷茫。
“这……是哪儿?”
乌泉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七夜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
“军营,安全的地方。”
“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什么了吗?”
乌泉眨了眨眼,眼里的迷茫更甚。
“我就在课室里……听院长讲《论语》。”
“然后……好像窗外闪过一道红光,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七夜心中微动。
在上课,还是个没被守夜人发现学生?
“是你救了我吗?”
乌泉忽然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崇拜的小星星。
“我好像听到他们说……”
“是你把我背回来的。”
“谢谢你……恩人哥哥!”
林七夜按住他的肩膀,让他重新躺下。
“别乱动,你伤还没好。”
“叫我林七夜就行。”
旁边,詹玉武嘿嘿一笑,大嗓门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小子,你运气好!”
“遇到我家侯爷,还有这位林兄弟。”
“对了,还没正式介绍。”
詹玉武一拍胸脯,满脸横肉都在乱颤。
“我叫詹玉武,是大汉冠军侯麾下的副将!”
他又指了指旁边那位摇着折扇、一脸斯文的颜仲。
“这是颜仲,咱们军里的狗头……咳,军师。”
“别看咱们这样,在这军中,除了侯爷,就属咱们俩境界最高!”
颜仲啪地合上折扇,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粗鄙。”
林七夜心头却是一跳。
詹玉武,颜仲。
这两个名字,他在守夜人的绝密档案里看到过。
镇邪司第一批核心骨干!
也是在那段黑暗岁月里,跟随初代司首南征北战,最后全部战死的英烈!
原来,他们就是这样一群人。
鲜活,粗鲁,却又充满力量。
“咱们军中……像你们这样的异士,多吗?”
林七夜忍不住问道。
詹玉武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多?想屁吃呢!”
“这玩意儿比大熊猫……呃,比祥瑞都难找!”
“整个大汉军队几十万人,这种有特殊本事的,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十个。”
“这还是侯爷这两年,天南海北到处挖人才凑出来的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