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白光,如同创世之初的第一缕光,却又带着终结一切的意志,无声地席卷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当光芒终于缓缓散去,露出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曾经郁郁葱葱的群青古林。
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光滑如镜的黑色琉璃平原。
那些参天的古木、缠绕的藤蔓、潜伏的魔兽,连同它们赖以生存的土地,都在那极致的高温与能量冲击下,被彻底汽化熔融。
最终冷却成这片毫无生机的、反射着诡异天光的巨大镜面。
曾经奔腾不息、滋养着沿岸生灵的苦难河,也消失了。
河床被抹平,河水被蒸发。
只留下几道深不见底的如同巨大伤疤般的裂谷,蜿蜒在这片新生的琉璃平原上。
裂谷深处隐约可见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的岩浆在缓缓流动。
那个只有神话英雄才能解除的传送出入口,同样被这一击所轰炸消失。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和臭氧的味道,再也闻不到一丝泥土的芬芳。
百里之内,地形被彻底改变。
山峦被削平,丘陵被荡涤,所有的起伏、所有的色彩、所有的生命痕迹。
都被那神话自爆的绝对力量,以一种近乎残忍的公平,彻底夷为平地。
视野所及,只有一片空旷光滑得令人眩晕的荒芜。
天空不再是熟悉的蓝色,而是一种病态的、混合着灰烬与能量残余的浑浊色调。
唯有群青要塞的方向,是这片绝对死寂中唯一的例外。
一道清晰的、弧形的边界,将毁灭与幸存分割开来。
边界之外,是万物湮灭的琉璃荒原。
边界之内,群青要塞那巍峨的城墙、高耸的塔楼、乃至城内依稀可辨的街道建筑。
虽然城墙布满了裂痕,不少建筑坍塌,到处是惊慌失措的人群和扬起的尘土,但相比于边界外那彻底的虚无,这里简直堪称奇迹!
而创造这个奇迹的代价……
维斯呆呆地站在要塞外围一片狼藉的空地上,仰着头,望着那片如今空无一物的、浑浊的天空。
就在几秒钟前,那里还屹立着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三头六臂,如同山岳。
奎因用身体。
为她。
为这座要塞。
挡下了那足以湮灭一切的毁灭洪流。
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巨人,没有光芒,没有能量波动,甚至连一丝曾经存在过的气息都感受不到。
只有空荡荡的天空,和死一般的寂静。
维斯感觉自己的嘴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想喊出那个名字,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又干又涩。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沉重地跳动。
咚……咚……咚……
声音大得吓人,震得她耳膜发疼,震得她全身的骨骼都在共鸣。
这心跳声是如此清晰,如此孤独,仿佛整个世界所有的喧嚣都已然死去,只剩下她这一颗心,还在固执地、徒劳地跳动着。
似乎是在证明着某种存在。
全国各地,无数的奇迹之力在天空中飞翔。
那是二代黄金帝所分发出去的力量。
如今,又有一位黄金血脉神话英雄降临,那些分发给其他金发王血的传承,就要收回来了。
可维斯现在感觉不到身体的其他部分,感觉不到脚下破碎的地面,感觉不到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
感觉不到从天空缓缓洒落、试图融入她体内的那几十道温暖而强大的奇迹之力。
【——神话降临——】
“头顶桂冠,身怀沟壑者。”
“你已到达旅途的起点,握住你的力量,寻找你的朋友,在永不休止的黄金船上,乘风破浪——”
“直至身心彻底燃烧。”
【——神国降临——】
【——黄金秩序·九芒星——】
但她毫无反应。
奇迹之力在她身周徘徊、融入,却无法在她空洞的心湖中激起一丝涟漪。
她的耳朵里,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听不到远处要塞中传来的哭喊与喧哗,听不到风声,听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信息。
她的世界,在她仰头望向那片空荡荡的天空的那一刻,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那一声声。
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缓慢,仿佛随时都会停止的……
心跳声。
她站在那里,像一尊突然失去了灵魂的雕塑,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荒芜的天空。
不只是她。
连续好几道气息都迎来了爆发性的增长。
只是,她们不约而同的看着天空,似乎要将那片空白看出些什么来。
但最终一无所获。
那个挡下神话英雄自爆的人,已经消失了。
克莱尔站在维斯身后。
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没有安慰维斯的资格。
这场试炼本就是因她而起。
她最后看了一眼克莱汀,气息外放。
轰!
超规格神话的力量在大气之中回荡,她握拳,收拢掌心。
身上的气息又迅速回到身体之中。
随后,连续不断的神话奇迹降落在这片大地之上。
化为野兽的克莱汀没有理会妹妹的眼神,她的注意力也全部都在那片天空之中。
她也成为神话英雄了。
维斯从地上站起来,那张脸上,常常挂着的弱气,温柔的笑容,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
是如同二代黄金帝那般,冰冷,如同机械一样的脸庞。
“克莱汀。”
被维斯叫到的她还有懵。
她是第一次如此被维斯直呼其名。
以前维斯都是“团长大人”“参谋长大人”这样的喊着,柔柔弱弱的。
但如今这一声克莱汀,却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她在维斯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不是形似,而是神似。
她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台毫无感情的机器。
“我任命你为大元帅。”
“点清所有士兵,我要发动战争。”
刚刚成为神话的克莱汀,不知道维斯在搞什么鬼。
随着维斯缓缓转过来,克莱汀清楚的看见了维斯脸上的两道泪痕。
落在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
见到对方没有反应,维斯身上的气势完全释放,朝着克莱汀压下去!
“率先成为神话的金发王血,便是下一任黄金帝。”
“所以我再说一次。”
“命令你立刻出任大元帅点清士兵。”
“我要发动……”
“战争!”
——
命运兜兜转转一圈。
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九芒星成为了黄金帝。
凶虎成为了大元帅。